颜可拿了竹简和炭笔,又绕去针灸室,巫艳已经离去,颜可无奈摇头,径自去了后院。
“怎么样?调理吗?”颜可微笑着询问,与其说是询问,其实是在唤醒梦中人。
“调!调!当然调!”巴染激动地说。
萱柔转过头去,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笑着说,“麻烦颜神医了。”
“喊我颜可就行。”颜可坐回石凳,拿起炭笔洋洋洒洒地写了药方,递给巴染道,“按药房先去抓药吧。找紫苏,她会帮你一副一副装好的。”
“好,谢谢颜神……颜可。”巴染双手接过竹简,想喊颜神医,却见颜可凝视着自己,立刻改口。
“阿柔,你先歇会,我去抓药。”巴染温声叮嘱萱柔几句就大跨步出去了。
“等调理好了,你想要单胎还是双胎?”颜可笑着询问。
“啊,这,这哪是我想就能如愿地呀?”萱柔红了脸,不知如何回答。
“我帮你们调理啊,哪怕是想要雄性崽崽,或者是雌性崽崽,我都能帮你们调理哦。”颜可对着萱柔挤眉弄眼。
“只要崽崽健康,都好。”萱柔双眸明亮,似是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如你所愿!”
两人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躺上了摇摇椅。
“我听阿冉说你能制作出麻布,现在进展如何了?”颜可突然想起,之前特意去布庄想买些麻布,想着过滤药渣应该不错,但布庄的麻布还没上市。
“也不知道是时间没到,还是其他原因,纺织出来的第一匹麻布还是没有兽皮那么柔软。”说到麻布,萱柔还是有些头疼的,毕竟麻布试验已有四个多月了,前几天萱柔取出一些,纺织成布,虽然比之前的要柔软一些,但远不及兽皮舒适。所以,萱柔猜想是不是浸泡或者雨淋的时间不够,所以,其他的麻暂时还没敢动。
“我偶然得知,有一种名叫藑花的草药,可解纤草毒。纤草毒藏于纤维苷里,而纤维苷和甜蔗柑极其相似,很难区分。食草兽人酷爱甜蔗柑,却时常误食纤维苷,导致腹胀肚痛。纤草毒确切来说不是毒,只因其富含特殊的纤维素,这种纤维素一旦误食,难以消化,食草兽人才会觉得腹胀肚痛。”颜可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我猜想,藑花之所以可以解纤草毒,可能是藑花富含纤维素酶,纤维素酶可以催化这种特殊纤维水解。”
“您的意思是,用这种花去催化麻?”萱柔立刻反应过来。
“对,我只是猜想。”颜可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个花长什么样子?”萱柔有些急切地问。
“藑花。”颜可纠正,起身道,“你等等。”
说完,颜可就进了间屋子,那是紫苏的屋子,紫苏最爱甜蔗柑,所以她的屋子必备藑花。
“喏,这株是干了的样子,这株相对比较新鲜一些。”颜可将搜罗来的两株藑花递给萱柔。
萱柔接过,仔细观察,喃喃道,“好像在哪见过。”
“野外到处都是,随便进个丛林都能找到。”颜可道。
“这小小的藑花竟有如此功效!”萱柔感慨。
“我也是猜想,毕竟原理差不多,麻之所以难以脱胶,应该也是其本身的纤维素难以水解,导致麻布材质粗糙,所以,如果能加入纤维素酶,就能加速纤维素的水解,那会不会使麻布变得更加柔软一些。”颜可说出自己的猜测。
“颜可,你不仅是神医,你还是神女呀!”萱柔一把拉住颜可的手,激动难耐。说完,转身就往外跑去,和在前堂抓药的巴染撞了个照面。
“阿柔,你去哪?”巴染看着风风火火跑出来的萱柔好奇地问。
“巴染,我先回绣坊了,回去再说,记得给晶石!”话未完,人已远。
跟在萱柔身后出来的颜可笑着摇了摇头,道,“她着急回绣坊做实验呢。这个药方你记得,叮嘱萱柔饭前喝,一日三顿切不可落下,先吃上一个月,一个月后回诊。”
“回诊?”巴染询问。
“就是一个月后,我再给你们把把脉,根据你们的身体情况,再调整用药。”颜可解释道。
“好好好。”巴染难掩激动,连连答应。
“回诊时你也一起来,等萱柔身体调理差不多,我也帮你调理调理,保管你们的崽崽虎头虎脑的。”颜可打趣道。
“不要虎头虎脑,还是要像海狮,毕竟我和萱柔都是海狮兽人。”巴染认真强调着。
“哈哈哈……”闻言,颜可笑得前仰后合,不可收拾,“好……好……海狮……像海狮……”
第二天一大早,巫艳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来了。
“怎么,想通了?”正在前面坐堂的颜可见有人进来,抬头一看,竟是包得跟粽子似的巫艳。
“晶石我带来了,开药吧。”巫艳拿出三颗上品晶石甩在长桌上,一屁股坐在了桌子前的凳子上。
“呵,气性挺大呀,被我说中了?”颜可打趣道。
“你管我,开药吧。”巫艳没好气地回,像是被人说中了,有些气急败坏。
“百鸟艳……”颜可故意拉长声音,凝视着巫艳。
巫艳气得咬牙切齿,像一只气鼓鼓的小仓鼠。
“喏,这颗解药直接吞服即可。”颜可见好就收,拿出一颗解药递给巫艳。
巫艳接过,扔进嘴里,一口吞下。
“你还真容易相信人,你不怕这是毒药?”颜可见巫艳毫不犹豫地吞了那颗解药,还真有些好奇:这个巫艳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你敢!”巫艳这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却还是高昂着头,假装气势汹汹地瞪着颜可。
“哎,以后,别轻易相信别人,特别是同行!”颜可忍不住叮嘱两声,又看了看巫艳那一张原本娇俏精致的小脸,现在却布满脓疮,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好端端一张俏脸,都毁成什么样了!还不长记性!”
“哼,要你管!”此时的巫艳就像一只被拔了羽毛的孔雀,仍然昂着头,无论多么狼狈都要彰显自己的骄傲。
“管你?我开业,你还来踢馆呢,我盼你好干吗?”颜可无奈一笑。
“哼……要不是他们都说有一个……”巫艳说到这里,看了看颜可,闭上了嘴巴。
颜可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有一个低等大陆的低等雌性自称神医,简直就是踩你们神兽大陆巫的脸?”
“你怎么知道?话虽然不是这样说的,但意思差不多。”巫艳有些震惊地看着颜可。
“猜也能猜到,估计她们说的话更难听吧。”颜可笑了笑,又看向巫艳,问,“然后,你就出来打头阵了?”
“你怎么……”巫艳惊讶地张大嘴巴,说到一半立刻用手捂住嘴巴,生怕再说下去,自己就露怯了。
“蠢!”颜可白了她一眼,遂起身欲往后院走去。
“你说谁蠢呢?”巫艳气极,跳起来就去拉颜可。
“脸上的脓疮还治不治了?”颜可瞥了巫艳一眼,这一眼,把巫艳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怒气全部拍散了。
“治啊,竟是都给你了!”巫艳讷讷小声道。
“那还不跟上,不然你想再前堂让大家伙看着你的脸?再认出你是白鸟……唔……”颜可话还没说完,巫艳眼疾手快一把捂住颜可的嘴巴,生怕慢一点,她就说出什么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输了比赛已经够丢面子了,可不能再让别人看见她现在这副样子。
“防风,打水到针灸室,再去煮些蒲公英水来。”
兽世的蒲公英和现代的蒲公英不太一样,可以说是功效更强更多,只因外形类似,正好不知叫什么名字,所以颜可就叫它蒲公英了。
“是,师父。”
“紫苏,点火,一旁候着。”
“是,师父。”
还是上次那间针灸室,颜可示意巫艳躺好,火光映照下,巫艳脸上的脓疮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她……”巫艳看了看在一旁候着的紫苏,有些顾虑。
“雌性之间,怕什么?”颜可没好气道,心里却腹诽:你踢我馆,我给你解毒,你还挑上了!
巫艳看颜可脸色不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你中的这毒应该是兽世大陆的石兰芳。”颜可一边洗手一边说。
“什么?石兰芳?”巫艳惊得坐了起来,“这毒不是已经失传近百年了吗?”
“放心,没有失传。”颜可看着坐在那里的巫艳道,“赶紧躺好。”
“你确定是石兰芳吗?”巫艳不放心地追问。
“确定。你可知石兰芳为什么叫石兰芳?”颜可反问。
“为什么?”
“‘兰’同音‘烂’,‘芳’指的是姣好的容颜,意思是,即便是一块姣好的石头也能烂掉。”
“……”巫艳咬了咬牙,心中满是愤恨,又忐忑地问,“你真的能治吗?”
毕竟得知自己中的是失传百年的毒药,而眼前的雌性比自己还要年轻,她怎能不担心!
“不治就起来!”颜可也是个有脾气的。
“治!治!得治!”巫艳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
颜可戴上消过毒的兽皮手套和特制口罩,坐到针灸室床的正前方,正好能看清楚巫艳的脸。她轻轻按了按巫艳脸上的脓疮,果然,稍一用力,便有浓浊的液体流出,伴随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味。
“这样多久了?”
“已有三日。”
“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脓疮吗?”
“额头上先有,一觉醒来就有了。”
“有脓吗?”
“有。”
“也恶臭?”
“对。”
“三天,长这么多?”
“对。”
“碰水了吗?”
“碰了。”
“自己用过药吗?”
“没有。”
“嗯,还不算太蠢。”
“……”
“我先用蒲公英帮你把表面消消毒,然后再帮你施针逼毒。”颜可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治疗方案。
“好。”此时的巫艳倒叫颜可刮目相看,那个嚣张跋扈的巫艳,在决定接受颜可的治疗时,竟异常配合。
火光映照下,颜可眉头紧锁,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巫艳脸上的脓疮,手执银针,就着火烤了烤,待银针凉透,她以一种极为娴熟而精准的手法在脓疮边缘的一处穴位落下第一针,银针破皮而入,巫艳的眉头微微颤动,却强忍着没有出声。
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颜可的手法迅速而精准,一会儿,脓疮周围的几个关键穴位依次扎满了银针。随着银针的刺入,巫艳似乎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在脓疮周围的经脉间缓缓游走。颜可轻捻银针,或转或挑,每一针都恰到好处,慢慢地,脓疮中心部位颜色变深,像是脓血淤积,甚是可怖。
颜可捻起一根银针,深深刺入脓疮中心部位,刹那间,一股黑色的脓血如泉涌般顺着银针流出,腐烂的恶臭味瞬间充满针灸室。颜可不敢有丝毫懈怠,又取银针如法炮制地处理了其他脓疮。
此时,巫艳的脸几乎被炸成刺猬,而在这个过程中,巫艳始终没有喊出声来。
“下面我要补针了,你忍着点,争取一次性全部逼出来。”颜可看了看已经痛得直冒冷汗的巫艳,出声安慰道。
“好。”巫艳简简单单应了声,却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颜可没有犹豫,迅速在其他穴位上布阵,以促进气血循环,防止毒素残留在体内。
巫艳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因太过用力,指节已经微微泛白。
“快了!脓疮流出来的脓血已经是紫色的了。”颜可安慰道。
“嗯!”巫艳咬牙应答,因忍痛难耐,脸上的肌肉开始颤抖。
“放松,不然会减慢进程,你会多吃痛苦。”颜可及时握住巫艳的手安抚道。
“深呼吸……吸气……呼气……”颜可试图引导着巫艳放松自己,很快,巫艳在颜可的引导下放松了下来。
颜可迅速在几个关键穴位上轻轻捻动银针,加强刺激,促进余毒尽快被逼出来。终于,脓疮里的脓血由紫色变成了红色,毒总算被逼出来了。
颜可这才意识到,自己也已经满头大汗,她转过头,紫苏及时帮她擦干汗水。颜可缓缓拔出所有银针,就着火又烤了烤,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毒,解了吗?”巫艳见颜可收针,不确定地问。
“解了,不过现在脸上的脓疮还没好,脓疮周围还有很多针眼,至少静养一月,方能恢复如初。”颜可嘱咐道。
“至少一月?”巫艳急切地坐起身,想了想又问,“能快点吗?”
“能啊,那是另外的价钱。”颜可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傲娇的被捋顺毛的小孔雀。
“多少?”巫艳问。
“两颗上品晶石。”颜可打算好好宰宰这头“踢馆羊”。
“好!”巫艳的好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完,从袖口里掏出两颗上品晶石重重扔在针灸床上。
“这是玉露膏,每日早晚各涂一次。”颜可拿出一个像瓷瓶一样的罐子递给巫艳,又道,“记得,涂之前用蒲公英煮水,一定要煮沸了,等凉了再把脸清洗一遍,脸不要碰生水,就是不要碰没煮沸的水,这一个月要忌口,不能吃大鱼大肉,饮食清淡即可。”
“好,我记下了,今日,还望你帮我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