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棠抬头,看着赢玄烬出神的样子,眸中映着扑朔的灯光,显出些许迷茫来,不由问道:“怎么不吃?不合口味吗?”
赢玄烬摇摇头,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很好吃。”
“我们在瀛洲多待一阵子,想吃的话可以再来。”
女子清冷白皙的面容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柔情,他端起碗,挨着谌棠坐下。
“怎么坐到这来了,唔——”
一个湿润的吻落在她唇瓣上,伴着小元宵的软糯,红豆和桂花的香甜,缓缓深入。
赢玄烬轻轻捧着她后脑,几缕碎发从指缝中钻出,他低着头,在长街繁华中,和爱人紧紧相依。
“姐姐”
赢玄烬嘴角溢出几句呢喃。
“我心悦你”
谌棠的口中尽是甜味,她指着另一碗元宵,无奈道:“怎么这么甜你喜欢这个?”
赢玄烬像只粘人的小宠一般,靠着她蹭了蹭:“喜欢姐姐,喜欢棠棠。”
“好了好了,阿圆都不比你粘人快凉了,要不好吃了。”
他又舀起一勺,含在口中,低声道:“凉了。”
谌棠摸了摸碗壁,原本有几分烫意,现在只剩些许余温,她指尖探出灵力,一点点将温度传给瓷碗。
“现在不凉了,快吃吧。”
拿灵力来热元宵,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关于她二人的传言又要多上几句。
赢玄烬一口口将元宵吃完,似乎在吃什么极其珍贵的佳肴,细细品味,想把这碗普通的人间吃食永远留存。
付完钱,二人牵着手缓缓走回了山脚,身后的长街渐渐暗下来,归于平静。
护山大阵自动开启,小桃和小樱载着二人回了寝宫。
谌棠休息的地方在一处种满花的山顶,名唤长宁山,据赢玄烬所说,是她的几个师姐师妹一同设计的,时常亲自打理,就盼着她有空可以过来住一住。
为了赢玄烬的身子着想,四周用阵法引来了温泉水,绕寝宫一周,极为温暖舒适,四季如春。
谌棠在四周检查一圈,确定了这里很安全、非常安全,至少将赢玄烬留在这,她放心,有宗门的重重守卫与禁制在,没有人可以轻易入侵。
她与赢玄烬往内殿走,香炉轻吐着袅袅烟云,谌棠准备一番措辞:“玄烬,我得出去一趟,刚刚莫名有一种预感,我得探一探情况,早上就回来。”
“你安安心心睡一觉,今晚走了那么多路,明早给你带份栗子糕回来,怎么样?”
赢玄烬垂下眸子,纤长微卷的睫毛投下小刷子般的阴影,他轻轻嗯了一声,松开了谌棠的手。
谌棠走出殿外,又加固了几层结界,给谢眠发了消息,告知自己外出的事,请她多注意这里一些,谢眠信誓旦旦地叫她放心去。
赢玄烬此刻为了让她安心,还没有修为,加之神魔同体的缘故,一旦被人发现,就要面临无休止的追杀。
谌棠御剑而行,看着朦胧黯淡的月色,思索着要不要让赢玄烬现在就开始修行?
反正无论他怎么做,等神魔同体被人发觉后,那些人都会来伤害他。
意剑带着她,往某个地方急行,谌棠心中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傀儡丝缠住,几乎是被牵引着前去。
漆黑寂静的山林正在脚下,她控制灵力缓缓下落,远远望见那悬崖峭壁边,一个衣着破败的少年满身伤痕,鲜血洒了一地,而距他几步之遥,一头凶兽虎视眈眈。
她当即出剑,锋芒流转间,一击毙命。
凶兽长啸一声,震彻山林,随后轰然倒下。
谌棠这才提剑上前,那个少年看着极为瘦弱,眼中却明亮闪烁,见她前来,垂下头,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声音颤抖地道:“多谢恩人相救!我、我身无长物,不知该如何回报”
谌棠心中的怪异感更甚,她摇摇头:“无妨,你是哪家的孩子,早些回去吧。”
她也曾考虑过这个孩子是不是与那人有所关联,可仔细一瞧,面容极为陌生。
幽泽形貌极为隽美,温雅秀气,担得上一句公子无双人如玉,那样的人,即使年少,也必出众。
那少年跪在血泊中,扬起那张肤色微暗,五官普通的脸,犹豫地膝行上前:“恩人我、我没有父母,您可能收留我?”
“不能。”
“那我生来无名无姓,请恩人赐我一名吧。”少年掩下失落,抬头看向她。
谌棠皱着眉,望向悬崖下的滚滚江流,忽然被雷击一般僵住。
她四肢冰冷,仿佛失去控制,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冷漠,不近人情,是独属于无情道之主、莲一道君的声音。
“既然如此,便指此地为名,叫你洛漓吧。”
悬崖下正是洛川和漓川的交界处,波涛汹涌,一旦坠入,即使是修士,也不敢保证能活下来。
洛漓。
这个名字,竟是他真正的名字,竟是自己亲口取成。
她握紧意剑,抬手指向瘦弱的少年。
洛漓朝她灿然一笑:“莲一,很高兴再次遇见你。”
他随意摸了一把腮边的兽血,心中一阵阵满足的波动,面前的女子比山巅净雪更冷、更动人。
果然人生最美是初见。
仿佛是那时飘渺云间,她在自己身侧,衣袖当风,沉静安然。
洛漓眨了眨眼,随后翻身一跳,毫无犹豫地坠入一望无际的水流中。
谌棠当机立断,庞大明亮的剑阵在脚下展开,以她为中心,覆盖方圆近百里,万千金色剑芒旋转飞出,将万物击碎。
身后的山林已化为平地,漫天烟尘中,倒下的古木交错凌乱,洛、漓二川,也在剑阵下翻涌不息。
他必须死。
魔尊千面,自己刚刚就未曾察觉,下一次,恐怕更难认出。
这是唯一的机会。
谌棠脑中的血沸腾起来,无边杀意自心底迸发,她抓起意剑纵身而下,锐利雪亮的剑芒劈开滚滚流水,掀起滔天巨浪。
昏暗长空中,一轮皓月冉冉升起,洒落耀目银辉。
转眼间,壮阔的洛川漓川万里冰封,凝成寒霜一片,雪花冰晶自月色中飘落。
她拖着剑,在冰面上缓缓行走,留下笔直的划痕,神识扫过四野,一无所获。
谌棠闭上眼,耳畔又是赢玄烬的话。
历史不可更改。
你杀不了他。
洛漓。
是杀不了,还是杀的方式不对?
剑阵收拢,化为一个金色圆点,飞入她掌心。
半空中浮现一道白金色纸笺,她撩起一朵火焰,将纸笺点燃,冷声下令:“通知各洲,最近凡有行踪诡异,缺少身份铭牌之人,尤其是孤身行走的少年,一律关押,等候发落。”
破境之后,身为现存唯一的大乘期道君,更是顶级宗门瑶华宫说一不二的存在,她拥有着号令诸洲宗门的能力,即使不少人心中不服,也只能压下。
搜查令之事,不比后来曝出的神魔同体,他们无法用所谓的道义来抗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