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板声连叩不断,哀声四起,仿若云雷闷闷盘旋在头顶,叫人窒闷而敬畏。
国有大丧,天下知。
经过弘历的一番折腾,他的便宜额娘终于再也忍不住,动手了!
对于金棺中这个人,他是生是死,实在引不起他过多的悲喜。
一朝王府成潜龙府邸,他就要君临天下了。
想到这,他隐隐有些欢喜。
待目光落到恸哭不止的熹贵妃身上,心里的恶意止也止不住。
真是好手段啊……自己的傻夫人可玩不过她。
当晚,他便偷偷见了熹贵妃,用弘曕的命换了她的命。
第二日,熹贵妃为先帝殉情,血溅灵前。
弘历冷眼看她倒下,心中竟无半点波澜。
他骨子里是冷漠而又利己的。
便是在姝棠身上,一开始也是因为那份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性。
他喜欢她,怕她,好奇她……在她的身上一日日的投入了太多的心血。
又因着少年人那难得的一份真心而越来越放不下。
现在,他终于成为了这天下的主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有些东西就再也藏不住了。
谁也管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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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登基本该大封六宫,可这位却迟迟未动。
潜邸中的几位妻妾也在哭完丧后被送了回去。
简直是莫名其妙。
可没有人敢议论什么。
这位刚一登基,便大刀阔斧的处置了好些人,偏偏朝堂上反驳之声甚少。
几位老大臣也没法子,都是暗戳戳被威胁过的,也不知新帝怎么是这个狗脾气,暗中捏了他们把柄,他们也不是真的忠直到想死,由着他闹吧。
这一拖,便拖到了新年。
新皇登基第二年,即改元之年。
后宫之中空无一人,不是没人提过,但也都被推诿过去了。
虽说刚死了爹,但养心殿中灯火辉煌,帷幔都换成了大红喜气的纹样,金瓶中插着暖房精心培育的反季海棠,窗户上贴了许多彩帛金纸剪成的窗花,整个养心殿里充斥着浓郁的喜庆氛围。
王钦指挥着一众小太监忙碌着,将各种喜庆的物件往里摆。
皇上说了,献岁初开,元正启祚,入新改故,万物同宜,他要迎主子娘娘进宫。
除了那位不做他想。
至于那些祖宗留下的礼仪规矩,皇上压根就没考虑,张嘴就是他留下的过几代不也是祖宗规矩么?
毕竟就连守孝,都被这位大孝子改成了以天代月。
自从和主子娘娘在一起,皇上是越发霸道专横,唯我独尊了。
就好像所有那些委曲求全,温柔情谊都给了那一个人,别的东西就再也分不出来了。
王钦重重叹了口气,日后当差得注意点了,皇上如今的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
御驾万分隆重的招摇了半个京城,停在一个不算显赫的门前。
弘历大早天未亮便起床沐浴更衣,十分自我的下了立后的旨意,迫不及待的就出宫来亲自接人。
直打了朝野上下一个措手不及,也不知皇上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筹备,竟然瞒住了文武百官。
说是因为丧期刚过不久,一切从简,实际上,就是想要先斩后奏。
更何况,哪里有皇帝亲自出宫迎亲的,简直成何体统!
宝亲王府因为当初选婚时的凶兆互相敌视,又因为皇后之位迟迟未落定还在互扯头花的琅嬅和青樱:……
传信的小丫鬟瑟缩着跪在地上。
琅嬅听说了消息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你说什么!”她抓着丫鬟的肩膀,急急追问。
丫鬟吓坏了:“奴婢、奴婢也是才听到的……圣驾出宫迎亲……”
那她呢?这王府里的女眷又算什么?
“是谁家的格格?”
小丫鬟结巴着说:“好、好像是个汉女……”
琅嬅脑中轰鸣一片,一下子松开了丫鬟。
“什么……”
京中各处地震,柳府却是一片惨淡。
大清早的接了圣旨,收了吉服,家里乌泱泱的进来一群宫女什么的,一家三口就是个面面相觑,唉声叹气。
“唉,我还让女婿帮我泡过茶,还说他泡的难喝……”柳老爷抖着手,“女婿,啊不,皇上是说要给咱家赐姓抬旗并入沙济富察氏,要立你做皇后是吧……”
他越说手抖得越厉害。
姝棠皱了皱眉,拍了拍身上沉重的吉服,“是啊,竟然要我改姓!”
她撇了撇嘴,不太高兴,但也知道他这是为了她好,富察氏失了一个皇后又补上一个也能堵上嘴。
站在身后的李玉抹了抹汗,生怕姝棠犯轴不干,心中默念:皇上你可快点来吧……
不过他显然是想多了,要不是愿意,刚才给她打扮换装的时候她就拒绝了。
“进宫……”
姝棠目光游离到窗外,做了皇后也算是万人之上了。
在这样的封建时代,做平民还是苦了点。
“爹娘,放心吧,我会过得很好的,你们也可以常常来看我。”
左右她想清楚了,现在弘历做了皇帝,又有那样的毛病,是不会放过她的,更何况她的确有责任。
最重要的是,他还很年轻,很好玩啊……
做皇后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也挺好的,他也不会有别的女人。
若是有别人舞到她面前,招惹了她,她便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再感受一次嘎蛋的痛苦。
刚跨进柳府的大门就感觉到凉意的弘历:错觉,一定是错觉!
今天明明是个大好的日子,净瞎想!
他扬唇一笑,年轻的脸上满是意气喜悦。
他的身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站着自己喜欢的人了。
至于别人,他做什么要为她们着想。她们只是他当时遮掩行为的幌子和拉拢朝臣的纽带,现在已经用不着了……富察氏给后院女子送的零陵香,他可还握着呢,还有乌拉那拉氏,她姑母当年给他下毒……早不处置不就是为了现在堵朝臣的嘴吗?
犯了错的就在宝亲王府待一辈子吧……没犯错的就遣送回家,他可没有闲钱养别的女人。
卸磨杀驴,鸟尽弓藏,这不是皇帝的基本守则吗?
只有自己的人,才值得费心。
他费了这样多的心,这辈子都绝对不可能放手的。
想到这,弘历笑得越发开怀。
日后从皇室出继个孩子给岳父岳母,当然不能出继他自己的,傻老三的就不错,赘婿就要有赘婿的样子,要时时刻刻考虑妻族。
夫人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