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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场寂寞凭谁诉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

    璟很郑重的做了一桌好菜,暖了一壶好酒。

    小夭坐下的时候,屁股下面感觉像有针在刺着自己,她总觉得有点像鸿门宴。

    璟从把她救出密室后,就摆着一张扑克脸,很少对她笑。小夭觉得自己在遭受双重折磨,晚上是身体上的折磨,璟变着法收拾她,白天是心理上的折磨,璟对她又爱搭不理,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难妻,磨难她的,竟就是对面坐着的那个天上云一般的男人,她的丈夫。

    她端坐在那里,故作镇定的看着璟,等着他发难。

    璟看着她,轻轻咳了一声。

    璟主动给小夭倒了一杯热酒。

    小夭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我告诉你一件事,但是你保证听了不能着急,不能按捺不住。”璟说。

    小夭狐疑的看着他。看来不是他要发难,是他要招供啊!

    “你说吧。我稳得住。”小夭说。

    “鬼方星移,是防风意映的亲妹妹。”璟说道。

    小夭手里的酒杯掉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虽然璟尽量平实无华的叙述了他获知的一切,小夭听完后依旧气的瑟瑟发抖。

    “鬼方星移这个坏女人!为了给她姐姐报仇,就如此是非不分,不分青红皂白吗?她为了拆散我们,勾搭你不成,又给我和玱玹下毒下药,要不是狐尾人偶,你知道咱俩现在是什么境况,有多么不可收拾吗?太可怕了!气死我了!”小夭一边恨的咬牙切齿,一边看向璟。

    追根究底,这个坏女人还不是因为他那个令人倒胃口的婚姻引来的?

    “你打算怎么办?”她质问璟。

    “自然是不能放过她的。”璟道。

    “我打算也给她下毒,帮她随便找个男人,给她配一对,你同意吗?”小夭恶狠狠的问他。

    璟无语的看着小夭,过了一会,看她稍微平静了一点,说道:“我们可以换个方式报复她,你刚才说的,实在是有点歹毒……”

    “她可以对我歹毒,我不可以对她歹毒,璟公子真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小夭冷笑。

    璟不理她的冷嘲热讽,心平气和的道:“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一听?”

    小夭忍住怒火,勉强耐住性子道:“你说来听听。”

    璟和小夭用狐尾人偶幻化成人形,嘱咐他们待在偏殿,帮他们应对门口的侍卫,然后两人从密道偷偷离开,去了轵邑。

    根据离戎昶的情报,鬼方星移目前暂居在轵邑城,以便随时接受皇帝的召见。她住的宅子阔气的很,位置在轵邑城中心的雁湖附近,是皇帝陛下特意赏赐的,璟和小夭很容易就找了过去。两人藏在暗处,看着大门口偶有人进出,等了小半天,才得一机会,跟在几个花匠后面进了大门。两人变幻了容貌和装束,看上去跟那些做短工的无二,等进了后院,两人一边装作干活,修剪着花枝,一边趁机向内院靠近。鬼方星移并不在紫金顶,所以她大概率在家。

    内院站着几个暗卫,看装束竟然是潇潇的手下,小夭和璟打了个眼色,分头行动。

    解决掉暗卫以后,两人进了鬼方星移的房间。

    鬼方星移并不在房内。小夭和璟收敛了气息,藏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鬼方星移快步进入室内,一个劲装男子跟了进来。

    “我都说了我不回去。你要交代不了,你叫族长亲自来绑我回去。”她气呼呼的说。

    男子道:“小姐,族长身体不便,肯定来不了中原。你干的那些事儿,他也已经知道了。他并不同意你去掺和皇帝陛下的家务事,已经再三让属下警告你,别再给陛下用毒。你如果再不听,大护法可能会来找你。到时候你就真的麻烦了。”

    星移道:“我是赤水海天推荐给陛下的,而且确实帮陛下缓解了病痛,有什么错?反正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害当今皇帝,我跟他无冤无仇的,干嘛给自己惹麻烦。族长之前不是答应了我,让我以个人的名义在外面行医的吗?他也没说过不能给皇帝治病。”

    男子道:“小姐究竟是想给皇帝治病,还是另有所图,族长其实都知道。你如果再不听他的话,说不定过几天就真被绑回去了。”

    鬼方星移本来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等着看璟和小夭鸡飞狗跳,与皇帝翻脸,结果,竟然毫无动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心里正郁闷想不通,于是更是对男子态度恶劣油盐不进。“我偏偏就不回去,你要不让他亲自来绑我回去好了!”

    男子叹了口气,只能行了礼退下。

    鬼方星移坐到软榻上,越想越生气,一下把手上摸到的茶杯砸到了地上,啪地一声,茶杯被摔成了碎片。

    “啧啧!这大小姐脾气!”有个她熟悉的声音从暗处响起。

    星移霍的站起来,大声道:“是谁?”

    小夭和璟从暗处走了出来。

    璟设了禁制,所以三个人的声音,外面根本不会有人听到。

    星移震惊的看着他俩。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夭和璟竟然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站到了她面前。

    “你一定没想到吧?”小夭嘲讽的看着她,“又给我下毒又给我下药的,我还是没中招,也没能让你如愿以偿让我夫妻离散。你一定很失望吧?”

    “你这个妖女,果然不太好对付。”星移稳住心神,嘴上也不饶人。

    “我一直都没想明白,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对我恨意这么大。喔,原来,你是我身边这位公子的亡妻的亲妹妹。”小夭不咸不淡的说。

    鬼方星移难以置信的看着小夭。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鬼方星移自信自己的身世除了族长鬼方隐和少数几人,世上根本无人知道。她对外一直宣称自己是个孤儿,被鬼方老巫医收养的义女。小夭和璟是怎么得知她身世的?

    星移还没开口问,小夭就替她回答了。

    “你是想说我怎么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对吧?你瞅瞅,”小夭撇了身边的璟一眼,“这可是涂山氏、呃,以前的族长。手眼通天,想查你,还不容易。”

    璟有点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们对狗男女,确实有些本事。”星移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过,知道我身世的整个天下不过数人,且族长答应过我,会保证这几个人不会乱说。你们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逼问出这个消息的?”

    小夭微微一笑,道:“怪就怪你们鬼方氏族长不够心狠手辣,没有因为你将这少数几个知道真相的人杀掉,既然他们没死,那自然知道你身世的人就不止这几个人。人家跟你又没什么交情,为了治病活命,另寻他路,把你的事说出来,不是很正常吗?”

    鬼方星移冷笑,“那你想怎么样?想杀人灭口吗?”

    “你这个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的倔强劲儿,我倒是挺喜欢的。”小夭说。

    “我只恨没有直接毒杀掉你!果然对你这种人就不能有半分仁慈!”星移怒目。她站起来想动手,却发现自己早被璟施了咒,根本无法使用灵力。璟的脚下生出无数藤条,转眼之间,这些藤条便缠到了星移身上,不一会儿,就将她缠的结结实实,如同一个长形的蚕蛹。星移只露出一个头,气愤的破口大骂:“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会不得好死的!”

    小夭一脚将星移就踹到了地上,说:“嘴巴再不放干净点,小心我也给你下毒!把你送给街上的老光棍做老婆!”

    “你这个妖女!千刀万剐的坏女人!我杀了你!”星移气的大喊大叫。

    小夭又狠狠踹了她一脚,星移痛的大叫一声,璟实在不忍直视,把头扭到了一边。

    这个动作粗鲁穿着短装的小夭,实在就是玟小六附体。璟实在难以把她跟平日里温温软软的小夭对应起来。

    星移还要挣扎大骂,小夭手里撒下一撮红色粉末。星移昏了过去。

    小月顶。玱玹陪着老轩辕王下了一盘棋后,告别离开。

    他正要迈步踏上云辇,然后像受到什么吸引一样,下意识转过身,看到有一角衣裙从不远处的假山后露了出来。

    “小夭?”他试探的叫了一句。

    女人偶从假山后忐忑不安的露出了身子。

    “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女人偶问他。

    玱玹狐疑的看着她,然后他挥了挥手,旁人知趣的退下。女人偶走了出来。

    她走到玱玹面前,抬头看着他,说:“我不是小夭,我是她幻化的狐尾人偶。”

    “她让你来找我的吗?”玱玹问。

    “她不知道我来找你,我偷偷来的。”女人偶说。

    “她又去干什么了?”玱玹蹙眉。小夭一旦幻化人偶代替自己,肯定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去了。

    “我不知道,她只让我待在偏殿,等她回来。”

    “你找我做什么?”玱玹问她。

    他实在不知道跟人偶有什么可聊的。在他的印象里,两人也仅仅只在小月顶见过一次而已。

    女人偶有些脸红,她说:“我没有心,所以好奇你的心跳,我想听一听你的心跳。”

    玱玹觉得荒谬至极。一个没有心的人偶,对他的心跳感兴趣?

    她真的是人偶吗?他盯着人偶,奇怪的是,想到的不是小夭,而是他曾经十分熟悉的另一个人,茱萸姨。茱萸也没有心,是一块烂木头,但被大伯青阳带在身上一千年后,修出了人形,后来几千年的时间,她一直跟随大伯左右,忠心耿耿,知道大伯离世后,自毁妖丹,追随大伯而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人偶脸上懵懂痴傻的表情,跟茱萸姨特别像。

    他的心不知不觉柔软下来,竟然不再觉得人偶的要求无理。

    他对人偶道:“你是一只很特别的人偶,与普通傀儡不同,会有自己的意识,所以才会好奇别人的心跳,但是,就算听到了我的心跳,你也变不成像我一样的人。你听这个做什么?”

    “那我可以听一听吗?”人偶问他。

    玱玹叹了一口气,拿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人偶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她睁开眼睛,说:“听到了,比上次的要慢一些。”

    玱玹不懂她的意思,问:“什么上次?”

    女人偶低下头道:“我听到过你的心跳,这是第二次。总之不太一样。”

    她又抬起头,像想明白什么,说,“原来人的心跳经常变化呀!我还以为一直是一样的。”

    她又上下打量了一遍玱玹,说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不觉得你特别,今天再见你,从头到脚看着就很顺眼,我很欢喜。”

    然后她拍了拍手,说,“我要赶紧回去了。你也快走吧!”

    她转身就离开了。玱玹看着她的背影,竟一时无言。他愣了一会儿,才重新踏上云辇离开。

    鬼方星移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扔进了一个破庙里。

    有个眼睛大大的漂亮小孩正蹲在她旁边,好奇的看着她。

    小孩拿着一根草棍儿,戳了戳她的脸蛋。好奇的道:“你就是我娘的妹妹?我的小姨?”

    鬼方星移被璟捆得像一个粽子,动弹不得,她皱着眉,勉强撇开脸,瞪了一眼小孩:“哪里来的小屁孩儿!一边去!”

    “我是防风意映的儿子,我叫涂山瑱。”瑱儿忽闪着大眼睛,认真的说。

    鬼方星移瞪大了眼睛,她看着涂山瑱。

    “我现在可是涂山氏的小少主,可以叫你活,也可以让人杀了你。我听说你想要害我爹爹?”他说。

    “你爹爹是谁?涂山璟吗?”星移问。

    “对呀,你不是我娘的妹妹吗?她没有告诉你吗?”瑱儿问。

    星移当然知道意映有个儿子,也知道这个儿子是涂山璟的,正因为知道,她才想不通,想不通姐夫为什么在姐姐还活着时,就宣布她的死讯发丧,就着急的跟西陵玖瑶定亲,就在婚后撇了幼年的儿子不管不问,跟新婚妻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能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涂山璟鬼迷心窍,为了西陵玖瑶这个妖女害死了自己的发妻,甚至抛弃自己的孩子。

    而实情,意映死前给她的最后一封信里,并没有跟她坦白。所以她压根不知道瑱儿其实是涂山篌的儿子。星移一直以为瑱儿对父亲会不满怨恨。

    可瑱儿一派天真,看上去养尊处优,日子过的十分不错,实在不像个被亲爹抛弃不问的孩子。她有些糊涂了。

    “涂山璟对你好吗?你一点也不恨他?”星移问瑱儿。

    “我为什么要恨他?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瑱儿在她旁边坐下,拍了拍小手,“我爹爹让我跟你聊一聊。”

    “我跟你有啥可聊的?”星移翻白眼。

    “聊聊我娘亲,你姐姐。”瑱儿说。

    “你娘亲肯定很爱你。这个不用聊。”星移道。

    “但是我娘不爱我爹爹。她爱的是另一个人。”瑱儿说。

    鬼方星移糊涂了,说:“你什么意思?”

    “就是我并不是爹爹的亲生儿子,他只是把我当亲生的看。”

    瑱儿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简,一挥手,一封长信漂浮在了星移面前。星移认得这个字迹,是姐姐防风意映的。

    她默默的看完了全信。

    瑱儿把玉简又收了起来,藏进了怀里。

    “我爹爹说,你早晚要知道此事,晚知道不如早知道。早知道可以防止你做更大的错事。”

    瑱儿,是意映和涂山篌的孩子,意映爱的是篌,两人为了杀掉涂山璟这块绊脚石,用尽了手段,两人奸情败露后,篌为了自保,把所有责任推给了意映,涂山氏九大长老和防风族长一致同意秘密处死意映,是涂山璟一力拦阻,保住了意映的性命,让她每年可以跟瑱儿团聚数月,意映为了复仇,杀掉涂山篌,再一次配合篌设局诱杀璟……涂山璟从来都没有害过防风意映,自始至终,都是意映在害璟……

    星移觉得胸闷如裂、口干舌燥、头晕眼花。

    这个真相与她之前以为的真相,实在是南辕北辙,她接受不了。

    她勉强支撑着道:“这封信,也许是涂山璟伪造的。”

    “如果爹爹是个坏人,我中毒的时候他不会去清水镇看我,他也不用写这样一封信骗我,他可以直接杀了我。”瑱儿说。

    是的,如果是涂山璟撒谎,栽赃意映,如果他是自己以为的那种混蛋,他根本不需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甚至把整个涂山氏都交给瑱儿继承。星移不相信一个坏人愿意放弃富可敌国的财富,两袖清风的离开。

    她一直认为涂山璟是个衣冠禽兽,惯会伪装正人君子而已,但当她现在亲眼看到了瑱儿,她有点不确定了。瑱儿看上去被涂山璟保护的很好。甚至他都不介意跟她这个才见了一面的小姨谈论自己母亲的秘密。这说明,这个小孩的心从来都没有被伤害过,他并没有被大人的恩怨影响。

    涂山篌最后一刻都在想着怎么杀了涂山璟,可他仍然把篌的儿子当成涂山氏唯一的继承人去培养。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星移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她用了最歹毒的伎俩,费尽心机想要拆散涂山璟和小夭,可他俩并没有因此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她,而只是把她抓起来,让瑱儿来见她。

    原来,是她错了。

    她抬起头来,认真仔细的看着瑱儿。瑱儿眉清目秀,肌肤白皙,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孩儿,眉眼竟然跟璟有五六分像。

    “你长得像你爹爹。”她说,“跟你娘不像。”

    “我爹爹说,我长得其实像爷爷,我跟爷爷有七八分像。”

    “反正你的确是如假包换的涂山氏血脉。你爹爹也不吃亏。”星移道。

    小夭和璟凑在暗处,支着耳朵听着瑱儿和鬼方星移的对话。

    她不禁叹息:“我觉得咱俩最近都成听墙角专业户了。”

    璟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

    “我觉得你应该跟我爹爹和小夭阿姨道歉。”瑱儿说。

    “我跟他们道歉?”鬼方星移冷笑,“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道歉两个字怎么写呢!”

    “你当然应该道歉,因为你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就自作主张去害他们,差点酿成大错。”瑱儿说。

    鬼方星移瞪着瑱儿,问:“这是不是你爹爹教给你这样说的?”

    “没有。爹爹只是告诉了我你干了什么。我自己想的。你做了错事,就应该道歉。”

    “我要是不道歉呢?”星移道。

    “按照涂山氏的家法,你戕害族长和族长妻子,会被割开四肢祭养识神,你的灵血会被识神吸光。你会死的很惨。”瑱儿认真的说。

    鬼方星移打了个寒颤。姐姐最后一封信里,跟她说过,因为触犯家法,她已经将一身灵力精血祭养给涂山氏的识神,姐姐没有告知她原因,但她现在已经知道,是她和涂山篌的事情败露了,被涂山氏惩罚。这封信过后没多久,她就听闻了涂山氏夫人病逝的消息。等她从南疆赶到中原,却连姐姐的丧礼都没来得及参加,姐姐就已经被秘密发丧了。

    星移看着瑱儿,他的目光虽然童真,但童真中却带着一股一丝不苟的坚定。他真的像是会把自己小姨送上祭台的人,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我可是你小姨,你要杀了我,你娘会同意吗?”星移不死心道。

    “所以我要先劝劝你,如果你迷途知返,我就不会杀了你。”瑱儿说。

    鬼方星移跪倒在玱玹面前。她磕了一个头。

    “陛下,我是来领罪的。”她说。

    玱玹惊讶的看着她。她看上去实在与往常不一样,形容狼狈,头发上还粘着几根干草,衣服上有好几处脏污,简直像个刚入行的乞丐,不伦不类。

    “你这是怎么了?”玱玹问她。

    鬼方星移是跟璟和小夭一起来拜见玱玹的,但璟和小夭淡定的站在了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玱玹知道这就是小夭去干的一票大事,但他着实没想到是把鬼方星移用这个样子带过来。

    “我有罪。”鬼方星移说,“我并不是真心要给陛下治病,是对陛下动了利用之心,我本意是想用陛下的病将璟公子和西陵小姐逼回紫金顶,想报复他们。我确实治好了赤水海天的痼疾,但是我给陛下诊治的时候并没有遵守一个医师的本分,我利用了陛下对我的信任。请陛下责罚。”玱玹总算明白了过来,鬼方星移是故意给他治不好病,让他毒发,然后逼的小夭和璟回来。他看着鬼方星移,心思转了好几转。他自己何尝不是在潜意识里,想借着自己的病让小夭回到他身边呢?

    但这份隐秘的心思,他无法公开去表达。所以,鬼方星移的言辞,他听完第一感觉不是愤怒,不是想责罚她,而是五味杂陈。

    “你为什么要报复小夭和璟,他俩跟你有仇怨吗?”玱玹问。

    “以前我以为有。但是现在发现是误会了他们。”鬼方星移说。

    “什么误会?”玱玹问。

    “我以为我姐姐防风意映,是璟公子和西陵小姐害死的。”星移说。

    玱玹大为意外,看着鬼方星移,问:“你是防风意映的妹妹?”

    “是的。我虽然叫鬼方星移,从小在鬼方氏长大,但是我是防风族长的女儿。我母亲因为出身不好,不被防风氏所容,所以我一出生,我母亲和我就被防风族长送到了鬼方氏。成年之前从未踏入过中原。”

    没想到刻板严谨的防风族长,竟然还有这样一档子陈年旧账。玱玹看着星移,怎么责罚她为好呢?正琢磨间。星移又磕头,道:“星移还有一罪,不该给陛下和西陵小姐下药,差点酿成大错。请陛下一并责罚。”

    小夭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了,但她依然努力维持着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下玱玹的确糊涂了,问:“下什么药?”

    “星移在农事节那天,给陛下和西陵小姐的酒里下了药。星移在引陛下到密室的时候,偷偷在密室的熏炉里点了麝香。”她刚说完。玱玹就啪的一下一掌拍到了案几上,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鬼方星移吓得一哆嗦,立刻伏倒,颤声道:“请陛下责罚!”

    幸好璟和小夭带星移进来后,璟提醒他让其他人退下并下了禁制。否则星移这言论一出,又不知道多少个无辜宫人会因此丧命。玱玹听完星移的话,后背的汗都落下来了。璟和小夭就在场,这让他如何下的来台?

    “幸而陛下和西陵小姐无恙。否则,星移百死难辞其咎。”星移说完这句话,玱玹清醒过来,星移的意思很明白,也就是他跟小夭并没有什么。他虚惊一场。

    如果真有什么,璟绝不会是那副淡定的样子。是了,他告诉自己,都是自己瞎想的。玱玹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

    玱玹看着跪在下面的鬼方星移,压住怒火,道:“除了这些,还有要交代的吗?”

    “樊离也是星移救出来的。鬼方氏并不知道星移干这件事,是星移个人的行动。请陛下责罚星移一人,不要株连鬼方氏。”

    玱玹冷笑,“你来中原这一年,真是干了不少大事。”

    “星移知错了,请陛下责罚。”鬼方星移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