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狐狸一直在沉睡
从仲夏,到初秋,它似乎没有醒来的意思。
整整三个月,照顾它变成了小夭的日常。
天气晴朗的时候,她抱着它去水潭边洗澡,洗完擦干它雪白的毛,一边在阳光下晾晒、梳理,一边轻轻哼唱歌谣: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爰啾啾兮穴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狐狸呼吸均匀,体态安详,眼睛紧紧闭着,似乎是沉浸在了某个绵长的梦境中。
小夭尝试了好多方法帮它调理身体。她把自己的血和灵药溶在水里,一滴一滴耐心的滴进它的嘴里,她把肉汤熬的稀烂,一小勺一小勺小心翼翼的喂它,三个月,狐狸身体早已痊愈,心跳脉息一直平稳,但它仿佛是被施了咒一样,身体已经大好,却没有醒过来。
小夭行医救的是人是神是妖,却没做过兽医,她冥思苦想,找不到破解方法来唤醒璟。
以她的医术修为,如果她都不能唤醒璟,天底下又能找到谁来唤醒呢?她抹掉了寥寥几个她认为可以帮她的名字,继续专心的照顾它。
毕竟璟是叶十七的时候,她也是事无巨细地照顾了他好几个月,他才醒过来的。
天气不好的时候,小夭就抱着它,窝在石塌上发呆,她总是不由自主的自说自话,也不介意它听得到听不到。
“我们刚来的时候,树叶还是青绿的,你看,现在已经有黄色的落叶了。”
“不知道苗莆和左耳现在怎么样了,我让赤鸟给他俩寄了信,说我们还要在山里呆一段时间,不知道他俩会不会着急。”
“本来跟你说好去轩辕山跟父王一起过年的,你不醒来,恐怕我们没法去了。”
“我想了又想,你是不是开启了九尾狐族的禁术,才会变成这样的?我听说过你们狐族的禁术,可你不醒过来,我只能胡乱猜测。”
“你说了会好好照顾我,对我好一辈子,你看,你又失信了。现在又成了我照顾你了。”
“我要是不跟你来这里就好了。璟,我错了。不该使性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生气才不要醒来的?”
“只要你醒过来,我保证听你的话。我再也不自己乱拿主意了。”
……
深夜,一条巨大无比的蛇妖钻进山洞,来到小夭面前。
她正在沉睡。蛇妖眼冒绿光,口喷白气,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小夭吞了下去……
小夭猛地从石榻上坐了起来。过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又做噩梦了。
狐狸趴在床榻下,睡的正香。山洞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她终于又躺倒在床上,蜷起身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小夭自言自语的毛病越发厉害了。
她又开始失眠。
小夭的失眠越来越严重了。
她开始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
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突然有异响,她便惊醒了,经常愣愣怔怔的半夜惊坐起。
有一天晚上,夜半时分的山谷中突然刮起了大风,一阵急一阵缓的从石洞外刮过,噼里啪啦打过洞口不远处的树枝,如同怪兽张着巨大的嘴在低啸着撕咬。
小夭又睁开了眼睛。她熟悉这个声音。她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生活的时候,最难熬的就是这种深夜,总是会被这种声音惊醒。有时候是一只老鼠刷的从身边窜过,有时候是一条蛇丝丝的从脚下游过,有时候则是野兽由远而近的喘气声,从她头顶穿过。有一次她在一个洞穴内过夜,一条巨大的蛇妖钻进来想吃掉她,她闻到了腥臭味惊醒过来,紧要关头朝蛇妖撒了一大把雄黄粉,才避免被一口吃了。
她爬下床榻,试着给自己吃了一点点醉果提炼的迷药,然后又爬上床,终于睡了过去。狐狸悄无声息的依旧沉睡着,好像一点也不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
第二天,她抱着狐狸跟它说话,说:“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失眠的太厉害了,都有黑眼圈了。昨天晚上终于睡着了。那个醉果真是个好东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既然不醒过来,我也可以陪着你睡呀!说不定,你还醒的比我早呢!”
“璟,今晚我多吃一点迷药,我陪你好好睡一觉。我也想歇歇了。”
到了晚上,她吃了半勺迷药,喝了一大碗水,爬到了榻上,很快便沉睡过去。
只要睡着了,那些让她害怕的声音就听不见了,那些让她恐惧的野兽的喘息声就听不到了。世界一片安宁,真好。
她睡得很香。第二天,也没有醒过来。
小夭正在熟睡。
突然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夭!小夭!醒醒!”有人在晃她。好不容易睡个好觉,她不耐烦的挥挥手,想要把那个人推开,没想到,手却被捉住了,一点温热柔软落在她的手背。
她睁开了眼睛。
是璟,正焦急的看着她。
她有点回不过神来,愣愣的看着他。过了好大一会,她才说:“你醒了?”
“不是我醒,小夭,你迷药吃多了,你快醒过来。”
她迷迷糊糊的,“我现在不是醒了吗?”
“小夭,我们是在……”
小夭突然抱紧了他,嚎啕大哭起来,“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你吓死我了!你都睡了三个月了。我都要撑不住了……”
璟默默的抱着她,没有再言语。
她又哭又笑,一会摸摸他的头发,一会亲亲他的脸,仿佛不确定他已经重新回到他身边。璟欲言又止,最后选择将她抱在怀里,轻言细语的安慰。小夭看着他说话,目光痴痴的,然后,她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去亲他。
他们是新婚哎,总共亲热没几次,就分开了,她忍不住去确认一下三个月前亲吻他的感受。不知道为什么,璟竟然想躲开她。
他越躲,她越要亲,后来她干脆扑倒了他,瞪着眼睛看着他,不解的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肯让我亲你?”
璟有些脸红又有些尴尬,说:“没有,小夭。我没有不想。”
小夭立刻堵住了他的嘴。她学着他曾亲吻自己的样子,笨拙的去亲他,辗转反侧的吻他。璟终于放弃了抵抗,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被动变成了主动。他什么也不管了,思念焚身,他贪婪、热烈、不顾一切的回吻着小夭,仿佛下一秒就把她吞进自己的身体。小夭软软的躺在他身下,心中既甜蜜又忧伤,她的璟终于回来了……
璟的吻与往常不同,放纵而不再克制,他用力吮吸着小夭,像要把她吞掉。璟的这个亲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亲吻过小夭,小夭又迷乱又欣喜。她觉得,他的身体很急,他的动作很激烈,但他的心里似乎充满了柔情,他想要小夭只有快乐。
小夭软绵绵的无力的躺在那里,璟撑起身子,把脸贴在她散乱的鬓发上。
“舒服吗?”他哑声低问。
“嗯……”小夭的声音既像回应,又像一声低吟。
璟又一次吻住她,将她的声音吞进自己的喉间。他的身体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怪兽,在温柔而激烈的,慢慢吞噬掉小夭,将她整个人,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与她再也不分彼此,合二为一。
一切终于归于平静。璟亲吻着她汗湿的面颊,搂紧了她,她在疲惫不堪和身满意足中又沉睡了过去。
如果这就是醉生梦死,她愿意就这样一直醉着,再也不要醒来。
如果身边的男人是这样爱她,她愿意生生世世缠着他,不放开他,直到地老天荒。
小夭醒了。
她睁开了眼睛,痴痴的看着石洞的顶,嘴角挂着甜甜的笑,眼睛里也是一抹羞涩的笑意。
她觉得很快乐。
躺了一会儿,她坐起来,打量着四周,咦?璟呢?
他一向起的早,是不是早起来了?
她跳下石榻,打算出去找他。
嗷呜,石榻旁边发出一声小动物的兽鸣。小夭扭头一看,角落里蹲着一只雪白的狐狸,正凝视着她。小夭脑子有点懵圈,她蹲在狐狸身边,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满脸疑惑,问:“你是璟?”
狐狸点点头。摇了摇屁股后的两条大尾巴。
小夭石化了一样,看着狐狸。
那昨天晚上跟她亲热的那个是谁?她想起什么,低头看看自己,衣衫整齐,可昨晚,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的衣衫被璟扔到了榻下。
她扑通一下坐在地上。璟没有变回来,那只是她做的一个春梦。璟还是一只狐狸,只不过,它醒了。
她呆呆的看着狐狸。然后一把把狐狸抱了起来。
她急切的摸着它的爪子、它的毛茸茸的大尾巴,然后双手捧起狐狸的脸,瞪大眼睛看着它。“璟?真的是你吗?”她忐忑的、不确定的问。
狐狸很确定的跟她点点头。它听得懂她的话。
小夭一把抱紧了它,又哭又笑。
“你都睡了三个月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了。”
“你为什么要睡这么久,吓死我了。”
“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怎么过的吗?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
“呜呜,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变回人身?你怎么了?”
她絮絮叨叨,狐狸安静的听她说话。等她终于平复了心情,它抬起爪子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听懂了她说的。
她的脸突然涨得通红,又羞又急,问:“你老实交代,你昨晚有没有变回来?”
狐狸眨着眼睛看着她。然后,它的两只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它很郑重的摇了摇头。
小夭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到了地上。
狐狸是只乖狐狸。
自从它醒过来后,就片刻不离小夭,不管她去哪里、不管小夭去干啥,它都一声不吭在她后面跟着。
有时候,她会猛地转过身,蹲在它面前,说:“涂山璟,你什么时候变回来?”
它就会睁着一双漂亮的犹如深潭中落入了两颗星子一样的大眼睛,温柔的注视着她。小夭已经给它治好了伤,但是它却没有一丝一毫会变回来的意思。它唯一与原来沉睡的时候不同的是,它不愿意跟她分开睡了,每天晚上都要窝在她的身旁,用两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卷着小夭的身体,这样跟她睡觉。
小夭又不好意思,又拿它没办法。
一人,一狐。
非常郑重的面对面坐着。
小夭面色严肃,看着狐狸。狐狸略带讨好和依恋的看着她。
“我要非常正式的跟你聊一聊。”小夭说。
狐狸点点头。
小夭看着狐狸,问它:“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狐狸点点头。
“你能开口说话吗?”
狐狸有些羞愧的摇摇头。
小夭叹气,璟只比她大一百岁而已,怎么可能像那些千年万年的大妖怪一样能开口说话呢?
只能她问,它用动作回应了。
“那我问什么,你就点头或摇头,不确定的,眨眨眼睛,可以吗?”
狐狸点点头。
“你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启用了九尾狐族的禁术吗?”
狐狸点点头。
它是为了救她,才万不得已启用禁术的。小夭心头一痛,跟被人捅了一下一样,都是她任性妄为,才让璟变成这样的。
“你还能变回去吗?”
狐狸看着她,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然后,它眨了眨眼睛。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你再也变不回去了,你愿意这样跟我生活一辈子吗?”
狐狸点点头,眼神温柔。
小夭生气了,说:“我不愿意,我要每天给你洗澡、给你做饭吃,可你连句话都不能跟我说。我怎么受得了这种生活。我想要涂山璟,不想跟你过一辈子!”
狐狸哀伤的低下头。
小夭难过了半响,又说:“我刚才是气话。你不要介意。”
狐狸又开心的抬起头来。
“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变回来。我看的出来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是担心我?还是别的?我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能变回来,我就陪着你去寻变回之法。如果变回的过程有危险,你只要不怕,我也就不怕。懂了吗?”
狐狸点点头。
小夭摸摸它的脑袋,叹了口气。
“再问你个问题,你醒了,我是按照璟的喜好给你准备食物,还是按照狐狸的口味给你准备生肉吃?想按前面的举左爪,按后面举右爪。”
狐狸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举起右爪。
原来璟变成狐狸,吃的东西也会变成狐狸爱吃的。
小夭去林子里猎了两只野兔。狐狸跑前跑后的帮她叼野兔。
她把野兔收拾干净后,给狐狸掰了一根野兔腿。狐狸背过身去,窸窸窣窣的吃。
小夭觉得有些好笑,又不好意思跑到它面前看,只能忍着。
小夭去摘果子,她爬到树上,使劲摇晃树枝,红彤彤的野果掉了一草地。狐狸飞快的一个个叼起来,放在她的背篓里。然后它抬头痴痴看着小夭。小夭坐在树杈上,摇晃着腿,对它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掉下去的。你这幅小身板,我掉下去接不住的!”狐狸跟她呲牙,表示生气了。
小夭从树上溜下来,狐狸扑倒了她,两个抱成一团,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的玩。
小夭捡起一个果子,问它:“你吃不吃?”
狐狸为难的摇摇头。小夭竖起眉头,说:“小动物也需要吃水果的。这样营养才均衡。吃了!”狐狸委屈巴巴的吃掉果子,扭头呕了一下,一副难以下咽状。
小夭哈哈笑。她看着狐狸,目光温柔,说:“其实我们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狐狸对着她笑了,两只大眼睛里像落进了两颗星子,柔光潋滟。
一人一狐,踏着夕阳回家,两道长长的背影,印在山坡上。他们融入景色,慢慢化成一副淡金色的风景画。
三天之后。狐狸叼着小夭的衣角,来到洞外的一处平地上。
它用爪子堆了一个土堆。叼了一片绿色的叶子放在土堆一旁。然后用爪子拍拍自己,又指向一个方向。然后它期待的看着小夭。
小夭一头雾水,问它:“你跟我打什么哑谜?”
狐狸举起爪子,竖起三根。
小夭想起跟它的三日之约,问:“你决定了要跟我一起,想办法恢复你的人身吗?”
狐狸点点头。又拍拍自己的胸口,指了指土堆,然后抬起爪子指向一个方向。
小夭看着小土堆,土堆为丘。旁边是绿叶。她一下就明白狐狸的意思了,问:“你是说,需要带你回青丘对吗?”
狐狸使劲点点头。
小夭一拍自己的脑门。对呀,璟召唤的是青丘山中供奉的先祖神识,他要想恢复过来,自然需要去那里才行!
她有些激动,然后抓住狐狸的爪子,问:“告诉我,我们去那里会不会有危险?”
狐狸点点头。然后做了一个飞翔状的动作。
“你是让我召唤狸狸来接我们去对吗?”
狐狸点点头。小夭想了一想,问:“我们需要找人来帮忙吗?”
狐狸点点头。又朝另一个方向指了一下。
那是轩辕山的方向。
“你是要我请父王来帮我们吗?”小夭问。
狐狸摇摇头。然后它抬起爪子,示意她蹲下来。
小夭蹲在它面前,狐狸伸出爪子碰了一下她头上戴的桃木发钗。
小夭拔下发钗,看了一下狐狸指的地方。
“你是让我找阿獙他们来帮我们对吗?”小夭问。
狐狸立刻点点头。
小夭伸长脖子,瞪着狐狸,说:“涂山璟,我这么聪明你以前知道吗?”
狐狸眯起眼睛,摇摇头。小夭抬手欲打它一下,它嗖的一下没影了。
小夭转身就追,“你给我站住,不许跑!”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逍遥觉得自己快醒了。
当初,他挣扎着飞回北冥,让自己的身体像一枚流星一样从高空坠入了浩瀚无际的天池,身体还未沉到海底,他就失去了知觉。
他的意识陷入了漫长时间的昏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慢慢苏醒过来。只是,他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身体。他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巍峨的小山,静静地在海底沉默着,直到这座山上长满了海草和青苔,成了海鱼和贝壳的乐园。他虚空的肚腹内有一群小精灵,一缕一缕的,像游鱼一样,闪烁着五彩的光,四处游曳着。刚开始,它们似乎很虚弱,力气很小,游的也不快,经常还要贴在他的腹壁上休息很久,渐渐的,它们似乎长大了一些,强壮了一些,游动的速度也快了一些。它们有时候你游你的、我游我的,有时候又试图聚成一团,然后哗的一下四下散开。随着它们的游曳、长大,逍遥的意识也逐渐开始变得清醒敏锐。他开始尝试催动灵力,聚合肚腹内这一缕一缕的灵力。刚开始,这些灵力完全不听从他的召唤,它们虽然幼弱,意志却十分霸道,逍遥只能跟它们斗智斗勇,用灵力一点一点引导着它们向一个方向聚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游曳的灵力终于慢慢变成了一个虚体的五色灵珠,悬空于逍遥巨大的腹腔内。它不再四处游动,像被施了法一般,安静的漂浮在那里,散发着幽幽的彩色流光。逍遥开始专心致志的温养这颗灵珠。他冥冥中有一种意识,迟早有一天,灵珠真正的主人会来找到它。
但是他没有料到,这一等,竟然是六百年。
狸狸载着狐狸和小夭,不到一个时辰便到达了青丘。
青丘,位于中原腹地,西临轵邑,北临泽州,距离东南的清水镇有大约一个时辰的神骑距离,大约一日的云辇距离。青丘是涂山氏的发源地,传说中涂山氏的先祖是一位灵力高强的青丘九尾狐妖,因与神族女子缔结姻亲,而生出涂山九尾白狐一支香火,九尾狐智商过人,善于谋算,很快就发展成一个庞大的氏族,世代以经商为主,成为大荒中原四大世家之一。
青丘城位于齐水之上,依青丘山而建,经过青丘涂山氏数万年的经营、守护,是大荒内一处富足、安逸、又不缺热闹的地方。
青丘之国,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
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
灌鸟是青丘山的守护神鸟,龙头鸟身,体型巨大,昼伏夜出,凶狠好斗,雄踞于青丘山谷内涂山氏供奉先祖的神庙之上,守护着涂山氏先祖的一缕神识。
狸狸落在了青丘山下一处僻静处。
小夭和狐狸跃下鹤背,她抬头望着高大巍峨的青丘山脉,皱起眉头。以涂山氏的精明,进山肯定有重重难关,一层层把守和禁制必不可少。以她和狐狸现在的武力值,恐怕第一关没过就被抓了起来。她看看狐狸,狐狸正好也看着她。“怎么办?”她问,“我们是硬闯?还是智取?”狐狸举了一下右爪。
小夭四下打量了一下,示意狐狸在前面开路。
狐狸很明显十分熟悉青丘山,沿着一条小道,向前走去。小夭跟着它,亦步亦趋。
他俩走走停停,走了差不多小半天,进了山,遇到一条潺潺溪流,小夭打了一壶水,坐到溪边,就着溪水吃了一块干粮补充体力,狐狸也自觉的自己去寻了一些吃食。然后小夭靠在一块大石上休息,正假寐,狐狸叼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夭睁开眼,顺着狐狸的视线她看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瞬间飘近。
等她反应过来,阿獙和烈阳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她惊喜地站起来:“阿獙!烈阳!你们来了!”
黑衣的阿獙微笑着看她,然后郑重的对狐狸行了一礼。白衣的烈阳背着手,扫了她和狐狸一眼,点头示意。
小夭开心的扑到他们身上,阿獙温和的拥了她一下,烈阳仿佛不习惯她的亲热,勉为其难也与她抱了一下,抱完嘴角终于露出笑意。
“我跟着阿獙过来,打算捣乱一下。你不介意吧?”他问小夭。
“开心还来不及!不介意!”
三人团团坐下,狐狸趴在小夭怀里,小夭一五一十把事情前因后果跟他俩讲了一遍。狐狸对阿獙也嗷呜了几次,似乎是对阿獙说了什么狐言狐语。阿獙听完,了然于胸。
“璟说,先祖是一只脾气不好的大妖,最烦被打扰,他开启禁术召唤先祖大妖神识,引发先祖不满,所以一直待在他体内没有真的离开,请神容易送神难,想让神识复位,需要到涂山氏的祭庙血祭,用璟的血吸引神识归位。”
小夭只注意到血祭两字,“璟是不是会有危险?”
“是。”阿獙说,“璟要以全身精血供养识神,才可能获得原谅,识神性贪,如果不能适时停止,璟可能……”
“可能什么?”小夭急问。
“灵力丧失、全身皱裂、爆裂而亡。”
小夭如遭雷击。她想起以全身精血供养识神的防风意映,璟告诉过她,因识神贪婪,意映就被吸到几乎变成了干枯皱裂的人干。
小夭低头看着狐狸,心如刀绞。起码狐狸现在还完好无损在她面前,她不能想象,璟变成那个样子,那还不如不变回来。
阿獙看她表情悲痛,赶紧道:“璟为了防止意外,所以才让你叫我来的。”
小夭抬头,似乎又捕捉到一点希望。“你继续说。”
“守护涂山氏先祖识神的是青丘山神灌灌,灌鸟凶狠好斗,却酷爱靡靡之音,我用靡靡之音引走灌灌,识神为了召回灌灌,就可能提前回归神位,璟便可以逃过一劫。”
小夭松了口气。阿獙的歌声她是知道厉害的,成年后曾在玉山一展歌喉,结果弄的玉山乱了套,这世上没有谁能抵抗的住。灌灌肯定会被阿獙吸引。
“守护识神的还有大批涂山氏的人,为了防止意外,所以烈阳负责用凤凰玄火引开他们。”
小夭点点头,“那我负责做什么?”
狐狸用脑袋温柔的蹭了一下她的手。
“你负责放箭激怒灌灌,只有这样它才会飞出祭殿。只有歌声吸引它,它已守护识神数万年,忠诚无二,未必能就此离开。”
小夭感叹:“这是狐狸用你们狐族兽语刚才告诉你的?”
“是的。”阿獙点头。
狐狸赶紧抬头看着小夭,一副求夸奖的可爱状。小夭刮刮它的鼻头,嗔道:“谁也不如你鬼心眼子多!”
狐狸嗷呜一声,低下了头,又伏身到她怀里。
阿獙咳嗽一声,说:“璟刚才说,你箭术虽好,灵力太低,射箭前他会帮你加持灵力,让你别担心。”
小夭脸涨的通红,说:“我才不担心!”
以前,她从未觉得自己灵力低微是个麻烦,甚至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将永远灵力低微的事实。可是,灵力低,她连驻颜花的阵法都催动不了,射箭一天拼死只能射三箭,璟为了救她,害得他变不回人身。甚至,她都不能跟璟拥有自己的孩子。她心里又憋气,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如鲠在喉,只能暗暗咬牙,把不甘和难受咽到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