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灵手拿着金刚杵，借着卞隽刚刚的力，飞向她所指的方向。
那里是通往第二层地狱的入口。
转头最后看了一眼卞隽与仇秉真在远处的对决，司灵目光坚毅，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连续的向下的旋转楼梯，越往下，司灵感到空气越干燥。
一阵金光闪过，手中的金刚杵被人接过。
司灵转头一看，是悟海。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刚她还在看台上看悟海那凄美的自杀，还为他感到伤心，同时有那么一丝丝丝丝的，对卞隽的冷漠有一些不满。
但转眼，悟海活了？
金刚杵是从卞隽的储物手环中掏出来的，看来她们早就商量好了，只是把自己蒙在鼓里。
沉默半晌，司灵死鱼一般抬了抬眼皮：“嗨。”
金刚杵自带佛光，有点亮，但不太亮，刚好能映照出悟海那略有些羞红的脸。
估计也是因为他和卞隽的事情被司灵发现而感到不好意思。
司灵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要是没有廖庵城城主的出尔反尔，让她们决定劫狱，让卞隽不得已需要拖住狱长
卞隽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她？
有一种感动，但又不敢动的感觉。
卞隽故意隐瞒是真，但考虑到司灵的安危，又主动将这事暴露也是真。
司灵一时间情绪复杂。
晃晃脑袋，她将这事暂时抛到脑后。
现在，救出路璟清、樊恒召和阿鸡最要紧！
“铛！——”卞隽用剑柄挡住了仇秉真充满杀气的一击。
仇秉真漆黑的双眸中竟然出现了一抹血色。
她的脸上满是狂暴之色：“你懂什么！”
卞隽手上用力，仇秉真往后连退几步。
卞隽趁此机会，将手中软剑甩出，那软剑如同一条有灵的毒蛇，吐着信子，直冲着仇秉真的命门而去。
“起码，我不会让我爱的人死在我面前！”
仇秉真听到这话，身形一滞。
躲避不及，卞隽的软剑刺穿了她的肩膀，升起的黑雾腾腾，遮住了她晦暗不明的脸颊。
雾气升腾，他圆圆的脸出现在后面：“你来了！”
仇秉真拉下脸上的黑布，长长吁出一口气：“嗯，这段时间监狱事多，可算是忙完了。”
仇秉真看向卓峤，漆黑的眼眸中是难得一见的温柔：“你在煮什么？”
男人用汤匙搅了搅锅中之物，眉眼弯弯笑道：“红枣桂圆杏仁小米粥！”
仇秉真一愣，随即笑出声：“这么多食材混在一起煮，能好吃吗？”
男人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等会你试试吧！”
“好喝吗？”卓峤半蹲在餐桌前，眨着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仇秉真抿了一口碗中浓稠的小米粥，语气惊喜：“香甜！”
城主府被几名刺客入侵，其中一名刺客被抓住，送到了三罗地狱。
仇秉真收到命令，从城主府的护卫那里交接这名刺客时，障眼法还未卸下，但她一眼便认出了他的眼睛。
那双她曾经温柔注视过的眼睛。
那双她以为永远澄澈的眼睛。
现在，那双眼睛里满是恨意。
“杀了我！”男人被关在牢房中，对着仇秉真嘶吼道，不远处，站着好几名狱卒。
仇秉真的身子藏在偌大的斗篷之下，问出了那个她想问了许久的问题：“你是为了行刺，才来接近我的吗？”
卓峤沉默了片刻。
在这沉默间，仇秉真的心中涌起了希望。
她期待地看向他。
然后，男人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屑：“当然是了，不然你以为，我真的爱上你了？”
“哈哈哈哈哈！”男人爆发出一阵大笑，仇秉真的心在这刺耳的笑声中一片片碎掉，“真是天大的笑话！”
仇秉真垂下眼眸，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转身离开。
男人的笑声在她身后绵延不绝，回荡在三罗地狱之中。
“你闭嘴！”仇秉真伸手紧紧抓住卞隽插入肩头的软剑，黑雾在她手掌间蔓延。
她将软剑朝外一拔，肩上黑雾顿时倾泻而出。
手掌往肩头上一按，她强行止住了奔涌的黑雾，但如潮水一般奔涌回忆，却难以止住。
“杀了我”男人气息微弱倒在牢房中。
三罗地狱的刑罚深重，他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他已经在刑罚中被折磨死了几次，又复活了几次。
他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妖光一闪，他没撑住，变回了原形。
原本洁白顺滑毛茸茸皮毛如今已枯黄打结，长长的耳朵耷拉着，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仇秉真站在牢房门口，沉默地看着。
结束每天的工作，经过他的牢房门口看一眼，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痛苦但是又无法抗拒。
这一次，她打算像往常一样再次沉默地离开，他却开口了：
“还记得那碗红枣桂圆杏仁小米粥吗？”
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菜名，他的气息不稳，立刻咳嗽了起来。
仇秉真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离开的脚步停住了。
她记得。
她是鬼修，不用饮食，但那粥，是她喝过的，最香甜的一碗粥。
也不知道，甜的是粥，还是人。
“看在那碗粥的份上杀了我”
仇秉真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双手拿着长刀，向着卞隽砍来：“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卞隽闪身避开攻击，定定地看着仇秉真，脸上出现了一抹无奈的笑：“我都知道。”
仇秉真的动作停住了。
她愣在原地，身上的杀意顿时消退大半。
卞隽从储物手环中拿出了一张略微发黄的信纸。
她将信纸丢给她：“你自己看看吧。”
那信纸在妖气的护持下变得薄而锋利，“唰”的划破空气，飞到仇秉真面前。
她伸手取下，打开信纸的时候，双手略微颤抖。
明明是妖，明明有那么多的传话方式，他偏偏就喜欢人间的信纸。
是他的字迹。
字迹经过了百年，有些模糊，但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写她们的第一次相见，他说他的心，不知为何突然砰砰乱跳。
字里行间，竟然全是遇见心上人的雀跃。
仇秉真看完信，抬头望着卞隽。
漆黑的眼中仿佛有一小盏微弱的烛光。
卞隽笑了笑，肯定的点头。
微弱的烛光燃成了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