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谨谙先叫车夫将马车行至市集,差荷香下车买几幅书画,再买一顶帷帽。画卷收在筒中,让店家用一卷布包裹了起来。
荷香抱着画卷上了车,将帷帽递给小姐。凌谨谙把那布展开,将手边的破山剑一并卷了进去,这样等回了凌府,也不会有人察觉到她带了把剑回来。
确认从外观上不会引人注意后,凌谨谙终于是松了口气。
一旁的荷香见状这才又提起刚才的疑问,“小姐,这把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凌谨谙刚才在车上就已想好了说辞,此时解释起来胸有成竹,说谎都不带脸红的。
“昨夜惊醒,其实是我做了个怪梦,”她眉头微蹙,一副真的为梦魇所困的模样,“梦里我身处一座庙中,那庙虽不大,却人头攒动,香火鼎盛,而我从空中俯视这些前来祭拜的百姓。但没过多久,庙外便因为战火变得生灵涂炭,而我就这么困在庙中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一伙人持刀冲进门来杀害了那些躲在庙中避难地百姓。”
荷香仔细听着,接着问道,“那庙便是今天着火的这座废庙吗?”
凌谨谙点点头,“昨夜梦醒时,我本以为梦中是神魂困在了空中,但今天进了那座庙内,虽然破败,但却有一座高大的无脸女像立在其中,想必梦里我就成了那座神像。”
“那这把剑是那神像……?”荷香瞥了眼放在一旁的长条布包。
“没错,”凌谨谙神情恍惚回忆着,“我望着那座像便出了神,也不知为何那神像突然断裂,竟然掉出这把剑来,接着就起了大火,而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也多亏了荷香你,不然我呆站在那怕是要……”
荷香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小姐,这是荷香分内之事,怎么能向我道谢呢!”
凌谨谙面上带着感激的笑,轻轻拍了拍荷香的手。
其实她这番真假参半的话,也是说给丹栩听的。
丹栩的定位术应是一只纸雀,并且这纸雀被用法术点了睛,在确认了跟踪目标的位置后会飞回丹栩身边,将自己的见闻都呈现给丹栩。
这定位术当初还是凤云霓传授于他的,寻常仙门的定位术最多是用灵力给人或物留个印记,之后便能循着灵力留下的轨迹定位到目标地点,但期间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凤云霓当年结合了定位术与驱物术,做了不少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物件,点个睛就能起到监控摄像头的作用。
但这定位术她也没能传出去,只因这驱物术想要精通到能让其跟踪目标又完全不被察觉很难,期间还得有足够的灵力驱动它监视并回来,对大部分仙门普通修仙者来说作用抵不上难度,所以不如直接用最基础的定位术,达到目的也足够了。
想必丹栩听到了她的话,今夜多半是要来晚心院一探究竟的,毕竟纸雀虽能听到她们的对话,却依旧看不见马车内的景象。
也不知道当他看见自己手里拿着的是凤云霓之前说毁掉的破山剑,会是什么心情。
回府的路自然不需要像来时如此急,凌谨谙吩咐车夫慢慢来,于是等到达凌府早已是午时后。菱香在凌府大门口急得团团转,不时朝路口张望,总算把马车盼来了。
凌谨谙戴上帷帽,遮住自己一看就在外面遇到事了的脸,让荷香抱着画卷下了马车。好在是朱嬷嬷提前让厨房把饭菜一直温着,虽说二小姐在府中不受宠,但毕竟凌婉吟之前也是个菩萨心肠,对待下人并不苛责,所以厨房里的伙计倒也愿意。
几人回了晚心院,先是简单梳洗了下,而后用了午膳,凌谨谙这才悠哉游哉回了自己的寝室,准备仔细欣赏一下今天入手的这几幅“书画”。
破山剑握在手里有些份量,但令人意外的是,它居然非常新。
要知道哪怕是修仙之人的剑也需要灵气滋养,尤其是认主之后,若不能长期在主人身边,那就必须定期以持剑者的灵力来保养,否则等灵力耗尽,就会像寻常剑一般生锈甚至断裂,彻底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而破山剑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经被凤云霓封在神像中,此后她身死魂灭,如今却依然如一柄新剑一般,可见凤云霓当初在这柄剑上倾注了多少灵力。
并且十分难得的是,修仙之人的剑并非一生只能侍奉一主,因此大部分剑认主之后,修仙者为了保护自己的剑不为他人所夺,一般注入的灵力都极具攻击性,但破山剑哪怕有着能支撑五百年不散的灵力,却依然是温和包容的,哪怕是作为凡人的凌谨谙触碰它,也只觉得可靠和安心。
“系统,你能从破山剑上读取到它的回忆吗?”凌谨谙轻抚剑身,好奇是否能从凤云霓传奇人生中的第一把剑身上“窃取”一些实际的记忆,文字和影像毕竟是两种概念,能看到凤云霓真实的影像,对自己未来的计划会更有好处。
“抱歉宿主,破山剑的剑灵目前已陷入沉睡,而且时间太久,如果想从中读取它的回忆,可能需要唤醒它的剑气才可以。”系统回答。
唤醒剑气啊……凌谨谙垂眸,“罢了。”
凡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目前计划进展到现在已经过于顺利了,她并不贪心。
说罢,她将破山剑放在屋内的画架上——自然也是故意的,不摆在如此显眼的位置怎么能让有心之人一眼瞧见呢——随后去准备别的事情了。
生辰宴在即,她现在对丹栩的身份依旧存疑,虽然有九成把握他是主观测者,但即便他真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对她的兴趣在来了晚心院后就彻底消失,并不打算探究到底,那她要如何在生辰宴上破局?
希望凤云霓这个孽徒到底是对他的师傅还有些良心吧。
先前那只纸雀此刻已飞回丹栩身边,他听完少女在马车上的对话,眉头紧皱。
经验让他觉得这少女绝对在撒谎,但从当年他在神姬庙中随手留下的一只纸雀里看到的影像,少女确实只是望着神像,而后那神像的剑身就断开了,碧色的灵力迸发出的光一时让纸雀失明,看不清那把剑到底是什么。
他今夜必然会前往少女所在之处一探究竟,只是怎么想都像是被那少女算计了一般。
夜色降临,凌谨谙想到今晚丹栩多半会来,辗转难眠,既有些激动也有些担忧。好在没等多久,就听到系统的声音了,“宿主,目标人物出现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止丹栩,还有一个人。”
系统像是调取监控一样在凌谨谙的脑中呈现出两幅画面。
左边是一个白发男子,身着红衣,在院中却毫不担心被人发现的扎眼,此刻他并未将目光投向院内,而是抬头仰望空中。
右边则是一个黑发男子,身着一袭水蓝色衣衫,如仙人般御剑立于空中,他那一双眼仿若千年寒冰,冷冷地盯着院内的红衣男子。
凌谨谙悄然侧身,睁开眼透过窗户朝外看,
院内空空如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云隐仙尊,云落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