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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乡之路(五)

    徐卿玄温和地点了点头,右手的缰绳轻轻往后一拎。骏马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扬起四蹄,步伐逐渐加快,却又显得不急不慢地往胙城县奔去。

    当他们越过脚下的山林,出了北边的山口后,一道高高的城墙矗立在前方两里多外平坦的雪地上。宽阔的城门洞开,城门正中镌刻着“胙城县”三个斗大的黑色字体。城楼上既无卫兵、官差、也无旗帜。二人策马又前行了一里多后,下马步行,放眼望去“城门前的雪地上跪着不少衣裳褴褛的流、饥、难民,男女老幼都有;几十个穿着胸前绣画着“捕”字服饰的官差男人在人群中逡巡,手中提握着一根水火棍,每一个官差的身后都跟着一个端着木盘的小书童,木盘里盛着笔墨纸砚;每当官差看中一个男人、女人、幼儿后,便会询问、核实、记录,记录完毕后的男人、女人、幼儿便与老人、残弱的父母、废疾的兄弟姐妹们悲恸雨泣地分别,来到城门口站定,与亲人哭闹不舍的幼儿则是被官差拎着走到城门口扔下;此时的城门口站着六十个衣难蔽体,饥瘦羸弱,脚赤面青的青壮年男人、女人,六七岁的幼女、幼男;一个黄眉黄须,方额阔脸,穿黄葛直裰,头戴网巾,脚穿皮靴的壮汉带着六个青衫俏面的男人在被选中的人群前,一脸冷酷无情的逡巡,所有的男女和幼儿在那个壮汉的逼视下战栗不已,却又一脸期待;当那个壮汉一指人群中的男人、女人、幼儿时,立刻就有两个青衫俏面的男人冲入人群中,将苦苦哀求,悲泣磕头的男人、女人拽出,啼哭无依的幼儿拎出,驱赶至正遭官差检查,被“世外桃源”淘汰掉的残、弱、病、老者的城外人群堆里。

    徐卿玄牵着白马,和小谢并肩在人群中穿行。正在挑拣人的官差看到他二人衣着华贵,仪貌超凡,不住的点头哈腰。当发现成群的饥、难、流、疾民中有人试图伸手去拽拉徐卿玄与小谢的下摆、披风时,官差一脸横暴地甩棍,将其叱退。

    小谢耳中听到的是父子、母子之间的痛苦泣别,眼中看到的是夫妻割恩,骨肉分离。她心情凄楚,不忍直视,避开一双双向自己投来的可怜无助的凄凉目光。

    当二人穿过人群,来到城门口时。那个黄须壮汉看到浑身仙气飘飘的徐卿玄,貌美如仙的小谢时,神态由冷酷倏地转为恭敬,带着六个青衫男人趋至近前,躬身道“小仙在此恭迎上仙大驾,欢迎上仙参加娘娘受祭物的吉辰!”

    徐卿玄看到面前的“七人”俱是妖精幻化,黄须壮汉乃是个虎精,六个俏面的青衫男人乃是蛇精,内心一阵嫌恶,半揖回礼道“有劳了。”

    七个妖精躬着身,道“二位上仙请,待小仙处理完手中的琐碎事务,再到娘娘的祠堂里拜贺上仙。”

    徐卿玄淡然地道“好。”

    七个妖精躬立两边。

    徐卿玄牵着马,和小谢并肩进了城门。在他们深入城门后,小谢凑近他,轻声道“徐大哥,刚才在城门口我感受到了那七个男人身上所散出的腥气和阴邪,他们是不是妖精?”

    徐卿玄迎着小谢的目光点了点头。

    小谢不由自主的吁了口气。

    当二人迈步进入城内后,目光所及“街道上泥泞可陷足,到处是坑坑洼洼,车轮印、行人的脚印把白雪覆盖的土路轧踩得高低起伏,支离破碎;茅草房、瓦房、编木屋、砖瓦房交相错落,偶尔可见一户朱门高第屹立其中,显得格外突出;七高八低的街路上空无一人,天空灰暗, 朔风呼啸,穿墙透垣;城北锣鼓喧天,欢呼雷动。

    见此情景,小谢朗声道“不知实情的还以为这里是个乡下山村,而非县城。看来这里面的人都去城北欢迎那个什么凰霄娘娘来享受祭品,我们要赶紧去救人。”

    徐卿玄温道“小谢,你说的对。做好准备,我要施法了。”

    小谢嗯了声,讶异地微闭双目。

    徐卿玄双手轻拈个“行”字诀,随着紫光一闪,小谢只觉一阵恍惚,待她睁开眼时,二人一马已经置身在一座茅草房的后边。耳边的吹打声、欢呼声如惊雷掠顶。

    二人沿着茅草房南边干涸的土路向西而去。走了十步后,面前尽是人群,地面上污泥浊水,泥泞难行。

    徐卿玄微微一观,发现自己与小谢所立之处往北的五里之内,密密麻麻全是人,所有人身冒寒风而不知冷,脚泡泥水而不知冻;仰着头,神情肃穆恭敬地凝望着正北三里多外一座高六丈,阔三十丈的三开间瓦房;从正北人群的尽头处至三开间瓦房的三百六十步内铺垫着青石板,站着两排面对面,相距九尺的使者,左边是穿蓝袍,头戴网巾,脚踏麻鞋,白皙无须的男使者,右边是穿红袍,挽云髻,系红带,脚踏麻布鞋,白皙清秀的女使者,共有三十六个,无一例外俱是妖精所幻化;瓦房前的中轴线上摆着一座九尺高,五尺阔的三足金紫铜香炉,炉口靛烟袅袅。

    小谢见到四面八方都是人,虽踮起脚尖也很难看到正北五里外的瓦房。于是,她朝徐卿玄朗声道“徐大哥,我看我们还是先找个人少的高处,以便观察情况。”

    徐卿玄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人群,往西北一望,只见“由此往西一里,再折向北的一里多处,有一块高高隆起的宽大方岩,站在其上可以清楚看到东南三里多外的瓦房情况,且周围人群稀疏。

    观察毕,徐卿玄温道“小谢,你先骑上马坐好,我们往西而去。”

    小谢哦了声,踏上马蹬轻松地跨上了马背坐好。

    徐卿玄牵着缰绳先往西南角人群较少处行了一里后,再折向西北而去,所过之处尽是淤泥污水。马蹄踏在上面不断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泥水没足,泞滑难行。好在徐卿玄穿着包裹至小脚的皮靴,可饶是如此,他的下摆、衣袖、衣襟上仍然溅点着污泥浊水。

    骑在马背上的小谢见此情景,内心既甜蜜又自责,全然忘记了拂面刺骨的寒风,周围奉心献身于妖精的人群。眼波流转,痴情地凝望着面前牵着白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泥泞中,令她魂牵梦萦的男子。

    此时,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有四双犀利冰冷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徐卿玄的一举一动。当看到徐卿玄艰难的在淤泥中迈步时,正东人群中的两双阴眼互相对碰,一脸狞笑,竟然是魑、魅二妖帅;正中人群中的两双寒眼互相对碰,一脸奸笑,竟然是余元、余切两位仙君。

    这般艰难的约摸行了一盏茶的工夫,二人终于来到了西北角那块高高隆起的宽大方岩旁。

    小谢下了马背,看到徐卿玄几乎溅了一身的污泥浊水,关切形于色,来到近前,伸出双手欲为他捡拾月白色鹤氅上的泥块。

    徐卿玄以法术设下幻象,止住了小谢,微笑着道“小谢,你不用为我担心,此乃是我用来迷惑混藏在人群中的妖邪精怪的计谋。”

    小谢一听,回想起昨晚二人在山洞的谈话,明眸一亮,缓缓的放下了双手。

    而在东南人群中的魑、魅二妖帅,余元、余切仙君所看到的是徐卿玄亲自动手拾捡衣服上的泥块,小谢在旁帮忙。见此情形,二妖、二仙的嘴角不由飞掠过一抹得意的冷笑。

    徐卿玄把白马拴在方岩南侧的一根木桩上后,和小谢登上了方岩,举目往东南方三里多外的三开间瓦房望去。

    只见“摆放在瓦房中轴线上的铜香炉南边的左侧站着一个约摸三十岁,头戴三梁乌纱帽,光凸凸的圆脸,细长的双眼,穿着圆领青袍,胸口绣一白鹇方补子,腰系银钑花,披着一件华丽的狐裘披风,足踏皮靴的官员。右侧站着一个约摸二十八岁,短须长脸,头戴乌纱帽,穿着圆领青袍,胸口有一四方补子,纹绣着?鶒,腰系乌角,披着一件宽大厚实的青锦披风,足踏皮靴的官员。两个官员背对着南边的人群,躬身对着正北一百八十步开外,房门洞开的正屋祠堂。正屋有十八丈见方,地面铺着青石板,正北的中间摆着一张九尺长,五尺高,六尺宽的檀木供桌,上面摆放着用铜盘盛着的三牲祭品,放在供桌的中间,相距一尺。供桌南面九尺开外摆放着四十八个金黄色的蒲团,左边二十四个,分为四排,一排六个,面朝南边的人群,每个蒲团上盘膝端坐着一个穿蓝袍,梳着双抓髻,四五岁,面无表情的男童。右边亦摆着二十四个金黄色的蒲团,放置与左边一致,面朝南边的人群,每个蒲团上盘膝端坐着一个穿红袍,梳着双抓髻,四五岁,枯木死灰的女童。供桌后立着一块宽阔高大的基石,上面端坐着一尊内穿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外罩仙鹤纹霞帔,仪态雍容华贵,凤钗头上风,灿灿金坠垂玉耳,双珥照夜,煜煜生辉,长得艳若桃李,瑰姿艳逸,色彩鲜明,栩栩如生的神女雕像。

    小谢因为看不到正屋祠堂的细节、情况,所以在扫视了一眼“麻木不仁”的人群后,又望了望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的徐卿玄。当看到他嘴角微扬,一副信心满满,星眸一亮,心中会意,便朝他轻声道“徐大哥,刚才我们还听到锣鼓喧天,可到了这里就消失了,是不是有妖精在作祟?”

    徐卿玄望着小谢点了点头,并将他所看到的——位于东南三里多外那三开间瓦房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谢。

    小谢连连点头,当她听到被人们当作祭品,献给妖精的那四十八个童男童女的情貌时,在看到面前人群的冷酷无情,联想起不久前王播所说的,不禁忧愤形于色。正当小谢轻声细语地说道“常言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时。

    忽然,半空中传来了阵阵仙乐,二人当即噤声,昂首望天。瓦房南边方圆五里内的人群亦同时昂首望天,一副毕恭毕敬。只见“灰暗阴沉的祠堂上空,瑞彩缤纷,七彩仙光荡漾,祥光绚烂,虹霓闪烁,祠堂前氤氲遍地,仿佛隔绝了凡间的一切喧嚣、烟埃、风尘。一个容貌穿着与祠堂内的神像一模一样的神女飘飘然端立在五彩祥云上,其姿姣丽媚蛊,玉体迎风玉肌冰骨,神情和蔼慈善地俯视着人群;她的左边侍立着八个娇美艳丽,珠围翠绕的少女,右边侍立着八个面白如玉,锦衣华服的少男。”

    人群在铜香炉南边的两个青袍官员的带领下,一起朝祠堂上空俯视着人群的神女跪下,竟然不顾泥泞浊污,伏拜于地,三千多人齐声道“小人等拜见凰霄娘娘!”

    凰霄娘娘高高在上,和善而又威锐的目光俯视全场,当她的目光要触及到徐卿玄与小谢时。小谢竟然不由自主的向后挪了半步,当她的目光与凰霄相碰时,却见其神情依旧,显然是没有发现他二人。

    小谢舒了口气,目光转向徐卿玄,正好与他泛着柔情的目光相碰。小谢甜美一笑道“徐大哥,若非我们事先知道了此女的底细,我几乎真的把她当作了神女。”

    徐卿玄微笑道“这也难怪,你第一次看到这般如梦似幻的景像,又看到三千多人一起朝驾着彩云的女人跪拜。”

    听此,小谢又是甜美一笑。

    正当二人对视时,耳边传来了三千多人的拜颂声。于是,二人倾耳细听,举目细看,只见“两个官员以及三千多个百姓、豪右、乡绅、士子五体投地,高声贺颂道“小人等恭贺娘娘的华诞,特备薄礼相庆,伏望娘娘笑纳,降赐小人等在未来的三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就在人们诚心诚意的祈祷时,徐卿玄的目光在人群中冷冷的扫了眼,星目间闪过一抹得色,口中念念有词。上百根淡淡的金线眨眼间便将半空中的凰霄以及十六个妖精罩封在异界,上空中一切的俱为虚像。

    正当凰霄准备开口时,两支利箭腾空而起,发出两道尖锐刺耳的银鸣,疾甚闪电,向凰霄击飞而去,贯胸而过。凰霄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坠下五彩祥云。未及地上的三千多人、妖突逢巨变发出惊呼时,又有十六支利箭腾空而起,将十六个妖精使者全部射死,坠下五彩祥云。

    忽然,震惊得不知身在何处,目瞪口呆的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袭杀凰霄娘娘、使者的凶寇就在西北角!”随即,刮起一阵旋风,把坠落在祠堂前青石板上的凰霄和十六个部下全数卷走。

    两个官员率先反应过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蹿进了正北一百八十步外的祠堂正屋。

    连遭骤变的三千多人、妖仿佛被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竟然一个个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不知如何自处。

    目睹这一切的小谢也不禁惊呼道“徐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未待徐卿玄回答,刚刚还惊愕茫然的人群仿佛在一瞬间受到了什么力量的牵引,齐刷刷地转过身来面向他二人。三千多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直勾勾的扫射向他二人。

    徐卿玄的右手拈个法诀,濯清浑身的污水浊的同时把祠堂前正欲趁乱抢劫童男童女的三十六妖精定住,并向东南边的人群扫了一眼,嘴角飞掠过一抹冷笑。

    已经闯入祠堂的两个官员眼见外面三十六个使者脸上的表情被定格在凶残狞狰的一瞬间,双手被定格在抓取的一刹那,双脚被定格在抬足转身的一刹那。吓得他们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把两道青红木门重重的合上,一身冷汗,疲惫的瘫软在青石板上。

    另一边,震怒难抑的三千多人恶狠狠的盯着徐卿玄与小谢,暴喝道“将此二贼撕碎生吞,为凰霄娘娘报仇!”吼声如雷,竟震得祠堂上的瓦片掉落下了十几片,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连串乒乒乓乓的碎声。瓦片的碎裂声如同战阵的擂鼓号角,三千多人如同发疯的牛马群,嘶吼着从四面八方冲向徐卿玄和小谢。

    小谢见到杀气腾腾,面目狰狞,如同嗜血厉鬼的三千多人毫无惧意,挺身挡在徐卿玄的面前。

    随着银紫仙光一闪,怒焰沸涨,恶煞冲天的三千多人被格挡在他二人九尺之外。银紫光圈把他二人、白马罩住,任凭外面的三千多人拳打脚踢,狠撞奔冲。无论是车轮战,还是一拥而上,乱抓乱打,乱啃乱咬,持续了一柱香的工夫,始终无法前进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