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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温柔(三)

    一路上,街道边摆摊的华衣男人对徐卿玄啧啧称奇,一个个对猛虎拱手致意,或曰“小子已经为大帝生育的十个信徒,一年后贵使便可将其尽数带到平天大帝的驾前训诲,小子再为大帝生育信徒”;或曰“小子已经为大帝生育的二十个信徒中,已有十五个成年者在御前训诲,剩下的五个女儿现已九岁,再过一年便可由贵使带走”;或曰“小子为大帝所生育的三十个儿女俱在御前训诲,剩下还有十个在腹中,小子无聊,出来消遣一番,伏望贵使恕罪……

    猛虎每当听到信徒向它拱手致意时,先侧首仰望长身玉立,飒爽英姿,信步昂然的徐卿玄,在看到他面色平静后,方敢向众人点头示意。

    一旁挑着柴薪的黄化真耳听得众人“炫耀战绩”,内心不屑地道“跟我比功夫,差远了!”

    三位正行走在白玉石平铺,光华忽明忽暗,炫彩夺目的街道上。忽然,北边的一座朱门高第里传出一个男人惧怕的求饶声“各位仙姑行行好,放了小子吧!小子实在是不能再折腾了!”接着男人中气不足,虚飘恐惧的声音便被一片女人什么“你是个男人吗?”,什么“你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忒软蛋,”什么“你们的人皇吃得没有你好,又要忙于国事,却可御女三千”,什么“你饱食无事,却御不了三十个女人,真是把男人的脸丢尽了”的轻浮浪荡的调戏声给淹没了。

    徐卿玄听此淫词秽语,斜眼扫视了一番道旁的人,看见摊贩们在听到北宅内的喧闹后,一个个窃笑不已,心知有故,便止步细听。

    猛虎与黄化真亦停了下来等候。

    耳听得,摊贩或言“看来这个小子将要被掏空了,这可好极了!他的豪宅、女人、孩子就要全部归为大帝生育信徒多者,咱们要回去多加努力”;或言“谁生育的信徒多,谁拥有的女人、财富就越多,这日子可比人间好一万倍不止”;或言“咱们所生育的信徒可以增加财富,而在人间只能成为官府增税加赋的借口。这个小子居然不争气,没命没运享皇帝老儿的福,怨不了他人……

    徐卿玄边听边思忖道“久霸北极道的妖王这般不余遗力地促使人、妖结合以海量生育,一则是为了增强实力,毕竟人、妖结合所生育的怪胎,修为不可小觑,尤其是这些女妖俱是傲抗天界八十多年的玄冥冰魔对飞禽走兽,花草树木施法幻化而成;二则是为了让天界有所顾虑,倘若一举剿杀海量的人、妖结合体,既伤天道的慈和,又损天神的颜面。看来此事要徐徐图之。”

    正当徐卿玄思索之际,刚才吵闹的北宅的金大门咣当一声开了一条缝隙,一个锦衣凌乱,霜发散披,面肥体胖,赤脚露胸的男人慌慌张张地钻了出来,踉踉跄跄地向南边跑来。男人在惊乱中突见徐卿玄仿佛见了救星,不由分说直接蹿到他身后,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站到三尺外,浑身颤抖,口吐白沫。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正与几十个摊贩炫耀自己目前已有五十个九岁信徒,还有二十个尚在腹中的黄化真,还有对他羡慕妒忌恨的摊贩们不由愣住了。

    未待猛虎斥骂男人冒犯徐卿玄,北宅的金大门在“轰隆”一声后双门洞开,奔出三十个穿着七色彩衣,艳美绝俗,香娇玉嫩的妇女。除了徐卿玄与猛虎外,街道上的行人、摊贩一个个看得双目发直,涎水三尺,色欲大动。三十个妇女一见到猛虎后,收起满脸的浮浪淫荡,正容敛衽作揖道“小仙等拜见敬惠使者。”

    敬惠不敢应,侧头仰视徐卿玄。

    三十个淫心放浪的“妇女”这才注意到徐卿玄。一个个被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凛凛正气,无与伦比的神力震慑得花容失色,不敢大声喘息,亦不敢妄动。对街道上久遭女妖色诱,精元将涸的几十个凡男视为“天仙”的三十个“妇女”,徐卿玄是满脸的嫌恶。

    耳听得身后的那个男人一声惨叫,徐卿玄转过身来,但见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地上,惊惧的眼神由发愣发直渐渐的混浊无光,浑身抽搐不已,口吐白沫,四肢乱舞,不住道“贵使,小子为大帝生育的四十个信徒已尽数在驾前诲训了,求大…帝饶…饶…小小…子…贱贱…命……到最后口舌僵硬,吐字不清,口吐着白沫混乌血的不明之物,辛辣腥臭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旁边观看着,嬉皮笑脸的人群纷纷掩鼻。在众人的蔑视中,男人边吐乌白汁液,边发疯般地用双手在身上乱抓乱挠,不一会儿,全身的衣服被撕碎,皮破血流;双脚在坚硬的汉白玉、白玉石地砖上乱蹬乱擦,不一会儿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徐卿玄见此惨象,摇了摇头,无奈地开口道“此人精元早已耗尽,浑身又被邪气榨干了骨髓,命绝矣。”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街道,但见除了敬惠双目满是疑惑地仰视自己外,其余的凡人都是目不转睛,一脸淫笑地盯着三十个娇娆美艳的“妇女”。

    那三十个“妇女”虽惮畏徐卿玄不敢乱动,却趁他背对她们时,不断的向街道上停顿看戏的几十个男人抛媚眼,暗送秋波。弄得一干男人魂不附体,口干舌燥,如痴如醉。

    徐卿玄见此,无可奈何地暗叹了口气,再看那个男人,但见他的双腿因乱蹬乱擦,磨出了腥红的骨头;双手在脸上、胸脯、腰腹、后背狠抓乱挠,如钢刀般冷硬锋锐的双手将脸上、胸脯、腰腹抓得血肉解落,血流如注,肚破肠出,五脏倾倒而不知痛楚;面颊肉掉露骨,扭曲得狰狞可怖,眼珠不知何时已被挖掉,空洞的眼眶里往外直冒着黏白杂赤的汁液,整个人癫狂得难以言状。

    徐卿玄又转过身去,扫了眼色迷于女妖的几十个男人,心知他们虽貌似康健,实则精元近罄,骨髓将涸,一旦横变,此人就是他们的下场。有道是金风未动蝉先噪,暗送无常死不知。世间又有“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的俗话。更何况面前的三十个,乃至全城的“二八佳人”尽是妖邪所幻化。

    徐卿玄朝众人喝道“今后谁要是不遵从使者的命令,此竖子便是尔等的下场!”

    这句话似乎有某种魔力,将漂浸色欲淫海的男人们拉回现实;这句话似有某种魔力,让众人已被胶固的双脚重新焕发活力,鬼使神差地循着声源聚拢。很快就有五十来个男人围在那个男人的四周。

    此时,那个男人已经化为一具焦黑枯瘪的干尸,洁白的玉石地板上积血数寸,潺潺流动;可散落浸泡在血水里的五脏六腑居然仍在散着热气,尤其是心脏竟然还在脉脉跳动着,腥臭冲鼻,情景惨不忍睹。

    徐卿玄扫了一眼众人,唯有黄化真以及十个青年男人脸颊抽搐,惊惧骇然,另外的四十多个青年一脸冷漠、不屑。其中一个年青须浓的汉子朝徐卿玄冷笑道“贵使此言是何意?大帝不是说让小子们多为大帝生育信徒者,就可以获得更多的财富、女人,几十年来从未变更。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子们宁愿死在女人的胸脯上,总比死在人间皇帝老儿的苛捐杂税,残役苦徭下舒服一万倍!弟兄们老子说得对不对?”

    除了黄化真默然外,其余的百十人欢声雷动地应和道“没错!你是何人,竟敢质疑大帝的做法?”

    敬惠见此,一声咆哮,欲喝斥众人的“傲上”,可早已被色欲烈焰燃烧包裹的众人丝毫不惧。

    徐卿玄冷视着百十双阴鸷贪残的凶目,脱口道“富不与奢期而奢自至,贵不与骄期而骄自来矣。”

    敬惠听此,点了点头,突觉莫名其妙,却又说不出其所以然。

    徐卿玄袖袍一扬,随着一道红光闪过,将干尸就地掩埋。接着他朝众人朗声道“如果你们肯听从本使的安排,那三十个女人以及北宅所有的一切就由你们瓜分了。”

    正与女妖“打情骂俏”的百十个男人听此,触电般转过身来,望向徐卿玄的眼神已不再是傲慢、凶暴、杀戮而是崇拜与驯服。

    徐卿玄迎着百十双贪婪炽欲的绿目,沉声道“本使说话是板上钉钉的,只要听从本使的吩咐自有好处;可若是稍有携贰异心,不但你们原有的财富、女人将化为乌有,而且今日所获得的一切也将化为虚无。尔等可听清了?”

    众人欢呼道“多谢尊使的厚爱恩赐,小子们牢记于心。”众人一边颂歌讨好,一边斜望着飞檐入云的北宅以及三十个女妖,一副急不可耐。

    徐卿玄见此,点了点头。

    众人立刻如脱缰的野马,转身飞奔向三十个妇女。“妇女”们丝毫不惧,一个个搔首弄姿,妖媚透骨,勾魂摄魄。百十个男人为了争抢最美的,大打出手,而“妇女”在旁拊掌大笑,助威增气。当然也有一些反应机敏的男人自知北宅内尚有大量的女人、孩子、财宝。因此,一个个脚底抹油越过正“争女”的蠢人们,欢噪着径往北宅奔去。

    这一切看得黄化真愣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徐卿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该回家了。”

    黄化真哦了声,担柴而起,往前走了几步,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回首一望,却看到“在白玉石地板的光华忽暗时,那三十个美艳勾魂的妇女一个个露出了野狐、刺猬、山獐、灰鼠、癞蛤蟆、毒蛇、蟒蛇、豺狼虎豹等本貌,狞笑着观望正为它们大打出手的男人;可当光华忽明时,一干丑怖瘆人的女妖又倏地变成了娇娆美女。

    遽睹这一变一化,黄化真顿时心惧神怖,冷汗直冒,急忙加快步伐。

    三位在南区的西北巷又行了半里地,终于来到一座门口立着两尊硕大金麒麟玉石像的朱门高第前。

    徐卿玄从右袖里取出一块半只手掌大小的紫金腰牌,正面镌刻着“大悲大慈至圣至德平天大帝”的楷字,反面雕画着一座云雾缥缈,山秀水清的仙山图案,给敬惠看了看。

    敬惠看完,恭敬地道“没错,这确实是平天大帝驾前尊使的腰牌。”正欲伸嘴叼拿。

    徐卿玄将腰牌拿开,敬惠不解。

    徐卿玄望着它,道“本使现在命令汝将方圆千里内的所有使者尽数召集起来,今晚戌时初在兀的河等候本使的到来。事情办成了,便赐汝人身,再加一千年的修为,绝不食言。”

    敬惠听着,双目充斥着兴奋,郑重地点了点头。

    徐卿玄将腰牌递给它,敬惠张嘴叼过腰牌,转身四肢升起黑雾,腾空往西北而去。

    等到徐卿玄转过身来时,黄化真家的大门已洞开,一队队拽绮的丫鬟相对而立,向黄化真、徐卿玄敛衽道个万福。黄化真把柴薪狠狠的丢给丫鬟,伸右手往门内一让,道“尊使驾临敝府,不到寒舍一叙,让小子一尽地主之谊。小子委实是内心难安。”

    徐卿玄朗声道“好,本使正有要事跟尊驾明说,就冒昧打扰了,请。”

    黄化真一躬身,在前面带路,徐卿玄迈着方步在后。

    当他们进了门槛后,一干精怪所幻的丫鬟窃窃私语“老爷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他对我们是何等的怜香惜玉,温情款款,从来没有这么粗鲁过。还有跟随老爷来的那个少年不知是何来历,虽气势夺人,却长得比整个城镇的仙姑还要漂亮好看!”现了飞禽走兽原形的精怪,既惧又爱的痴望着渐渐进入大门紫玉影壁的徐卿玄秀逸的背影。

    当进入大门的影壁后,面前是第一进庭院,里面的房间、厢房、偏房非常稠密;过道走廊的两侧放着一盆盆瑶花琪草,芳香四溢;苑门、亭台全部是金玉所饰,地面用方块的紫金板铺垫,屋檐窗棂饰满七宝,光彩夺目;假山池沼镶嵌着五彩珍珠、七色翡翠、玉石,水流淙淙,虹霓罩院,如梦似幻;梁柱斗拱俱是用沉香木、紫檀木、金丝楠木、红木混合各种香料所制,终日清芬沁脾,芳馥糜神,令人沉醉不知归路。有道是一入侯门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二人一直向北,不知穿过了多少走廊庭院,途中时不时遇到一行行拽绮的丫鬟,朝他二人退立侧边,敛衽道万福,一个个现了凶兽猛禽的原形,对徐卿玄是既惧且痴。

    最后终于来到正北堂屋,堂屋阔十五丈,里面的桌椅板凳,屏风案几俱是金玉珍宝所饰,满室珠光宝气。黄化真请徐卿玄在东上首坐着,命丫鬟奉茶,托言要令妻子出来拜见尊使,便出去了。

    徐卿玄目视门外,用神识查探距此极北十万余里外的平朔仙山,很快便看到“仙山中部一座高耸入云,险峻异常的高峰底下的山洞前一个熊首人身,身高百丈,顶盔贯甲的妖将正站在洞门外,朝洞内躬身道“禀圣尊,五年前罗睢率领百万部卒攻打天界,全军覆没,自诩四界无敌的罗睢被昊天所诛。近日,属下又听闻罗睢在中原各擅一域几十年之久的四大护法蛛蜾、血魔、蝎钺、旱昊不知是被谁降伏,目前正在中土人皇的京都,接受天、人二界的审问;久据西极道的七大护法本体以及其所统领的一百六十万兵将亦在十二天前神秘消失,恐怕是凶多吉少。如今天界正筹划着讨伐四海的蛟魔王,以及圣尊。属下等不知如何备御,请圣尊示下。”

    山洞里的妖王听完后,口气嚣张跋扈地道“慌什么!如今本尊的法力已经恢复,区区昊天小儿本尊尚视为黄口孺子,其余的仙圣不过是土木形骸而已,何足挂齿!本尊八十三年来一直吸引、招揽人界各国苦于灾荒饥乱,苦于官府的追捕通缉,苦于权豪的迫害压榨,苦于苛捐杂税,苦于战火兵戈,苦于繁役酷徭的男人聚居北极道。给予他们不计其数的金银财宝、美女、美食、豪宅甲第,专让他们给本尊生子。现在本尊已经拥有二百万人、妖结合,千锤万炼的大军守护仙山。天界若是胆敢讨伐本尊,那么将要面对两百万凶狠好战,训练有素的人、妖结合体。如果尽杀了,看他们还有什么脸面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看他们还有什么脸面鼓吹天道慈和,仙道泽世。除了守护仙山的两百万劲军雄师,北极道各方各地的男人又为本尊增加了一千几百万生力军,有何惧哉!放眼人、神、冥、魔四界,唯有本尊蒲团下的这面乾坤镜方能将亿万里北极道内所有的越界结合体在人、妖、魔之间来回转换。尔等无忧矣!”

    那个妖将听完后,跪下颂扬道“圣尊法力无边,抓天挠地如饮水,裂仙斩神如咽唾!”

    在颂扬中洞内的妖王放肆狂笑,一道道如锋刃利剑的黄光如海浪般从洞里迸出。

    妖将见此,满脸的惊惧失色,瞬移离开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