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休养了五日,防风邶就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守了五天。下人们见着防风邶这样细心周到的照顾小夭,都说他们王姬遇到了个真心相待的人。小夭听见这话,告诉侍女和家丁,等他们年后回乡探亲,要多说说防风邶跟大王姬的事。她的心里巴不得全大荒都知道,防风邶不仅是个浪荡多情的公子哥,还是个细致入微,真心待她的如意郎君。
这天一早,小夭叫来红槿,说她和邶要离开轵邑了,让她安排好其他人,不必急着回来,她一时半刻也不会再来轵邑。还有药房的事,也不必着急。红槿应了。因为生病,本来初六就让下人放假,这下又拖了好几天,小夭又给每人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
小夭和邶跨上天马,并辔而行,出了轵邑城。
到了城外,邶和小夭换乘毛球。
小夭有些日子没见毛球,见到白雕格外亲切,她趴在毛球背上,轻轻拍打羽毛,“毛球,这些日子不见,你好像更威风了。”
毛球“嘎”了一声,听得出来,满是喜悦。
“毛球,前些日子你主人让你把人扔到东海,你扔过去了吗?还是半路上吃了?”
毛球歪头,回忆了一下,“嘎”了一声,那意思像是在说,毛球最听主人的话,毛球出发,使命必达。
小夭听懂了,拍拍毛球的背,“我们毛球真聪明,真是只好鸟。”
前半句毛球听了还喜滋滋地点头,后半句说完,毛球猛地颠了一下,敢说雕大爷是鸟,要不是看在主人的面子上,早把你摔下去了。
小夭的灵力高了,一点都不怕毛球颠簸,见毛球不高兴了,笑得前仰后合。
邶在旁边看着一人一鸟,一问一答,也笑起来。小夭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他悬着的心也暂时放下了。
眼看就要到五神山,小夭想让防风邶跟她一起上山,她舍不得跟邶分开。却见邶唤来天马,抱着她,跳上天马。让毛球独自离开。小夭喜得眉开眼笑。
正在这时,前方飞来一只玄鸟。是俊帝派来传话的侍卫。
俊帝说,若是防风邶不急着离开,请他一并上山,一起吃个晚饭。
小夭紧张起来,“邶,你说父王是不是听说我在外面胡闹啦?”
“一定听说了。轵邑城里,高辛的细作不少。你的一举一动,父王都知道。”
“那父王会不会生气?”
“不会。”邶说的笃定。
小夭有点奇怪,“你怎么这么确定?”
“你父王了解你,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小夭想到了当年,相柳知道她是蚩尤的女儿,趁着夜色来安慰她的那个晚上,差不多也是这样说的。
“邶。”小夭轻声呼唤。
邶好看的眉眼满是笑意,温柔地看着小夭。
“遇见你后方知,原来这世上还有值得我完全信赖的人,这种感觉真好。”
“你是说我?”
小夭连连点头,“对啊,就是你,你就是我完完全全信赖的人。”
邶眉毛一挑,笑着说,“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就对毛球说过,人心狡诈。”
“可你不是,你是一只妖,还是一只好看的妖,是一只值得我一辈子信赖的妖怪。”
邶大笑起来,“你没听说过妖言惑众,万一哪一天我骗了你呢?”
“你若是骗我,那你一定有你的道理,我会原谅你。”
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小夭的手,这样无条件的信任,他从未感受过,如今小夭心中流过坚定的爱意,虽然那份爱他早就知道,可亲耳到听小夭这样说,还是觉得震撼。妖怪冰封的心早已被这小人儿捂着融化成春水,今日,这春水中,又滋养出了花。
转眼上了五神山,邶和小夭下马,便有侍女迎上来,说俊帝在朝晖殿偏殿等他们。
小夭牵着邶的手,跟着侍女进了偏殿。
殿里已经掌灯,一排排烛火照得殿内亮如白昼。俊帝坐在矮榻上,疲倦却喜悦。小夭牵着邶进来,跪坐在俊帝面前,也拉着防风邶坐。邶对俊帝行了礼,称呼了一声“陛下”。
俊帝看着防风邶的脸,眯起了眼。小夭心中忐忑。俊帝没有回应防风邶,只是盯着小夭。小夭被他看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珠一转撒起娇来,“爹爹,你就不要为难邶了,他,前些天女儿病了,他照顾了我好些日子,寸步不离,人都瘦了许多。”
俊帝眼神柔和下来,又看看防风邶,指指自己的头发,“你们两个在外人面前演,在我面前还要演吗?”
“父王慧眼。”邶改了称呼,放下手。
“坐吧。”俊帝指了指小夭身边的位置,防风邶坐了,给小夭也搬了张矮榻,让她坐下。
小夭低着头不说话。
俊帝关心小夭的身体,问道,“怎么病了?现在可好了?”却不是问小夭,而是问邶。
“父王,过年那几日小夭玩得累了,那日宴会又受了惊,生了气,这才病倒了,烧了两日,现在全好了。我没照顾好她,让她受罪了。”
“不是邶的错,是我自己贪玩,还有颛顼,他,他太讨人厌了。”小夭现在说起来,还是气鼓鼓的。
“那日的事,我听说了,你处理了那几个遗孤,做的很好,想必轩辕那些人得到消息,也会安分一些。至于那个詹雪绫,若是她没有动作,就留着她吧,一个人,又是女子,未婚夫也死了。”
“是。”
“父王,这事你也知道?”
俊帝点头,坦言道,“自然,你是谁的女儿,我很清楚,那些都不重要,你认我这个爹爹,我就要尽我所能保护好你。谁想伤害你,就要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帝王之怒。只不过,”俊帝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笑得温和而慈祥,“现在你有他护着,我也可以放心啦。”
“父王,我永远是你女儿。”
俊帝点头,又问防风邶,“防风家来提亲,还是我着人去防风家提亲?”言下之意,你想娶小夭,还是入赘高辛。
“爹爹,我可以嫁过去吗?”
俊帝指着防风邶笑着说,“你若想,那便可以,只是,还要看他愿不愿意。”
“邶,你愿意吗?”
邶却摇头,“防风家力弱,现任家主毫无建树,防风峥虽有心重整家业,但能力有限,小夭嫁过去,不合适。我愿意入赘。”
“邶…”小夭惊呼一声,她也曾想过让防风邶入赘高辛,这样就可以脱离防风家的影响,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可防风邶不仅是防风邶,还是相柳,最骄傲的九头妖,虽然防风邶的身份是假的,可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入赘,做高辛的女婿呢?防风邶今日却当着俊帝的面说愿意入赘,小夭实在舍不得他为自己受委屈。“邶,我愿意嫁的,反正我是嫁给你,又不是嫁到防风家,你不必如此…”
“小夭,你不必有顾虑,我本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妖怪,已经与你成了亲,那些虚礼我不在意,你也不必在意。”
“可是…”小夭觉得不妥。
“没什么可是的,你只要说,愿不愿意同防风邶成亲。”
小夭低下头,羞红了脸,虽然她跟相柳已然成了亲,可此时在俊帝面前,面对的是黑发的邶,还是会害羞,“我愿不愿意,你不知道吗?我当然是愿意的。”
俊帝抚掌大笑,“愿意便好,等你从轩辕回来,我便派人去防风家提亲,商议婚期,我想,”俊帝看着防风邶,“那防风小怪,不会拒绝。”
邶也笑起来,“我那个便宜父亲,若是知道我攀上了高辛大王姬,就算说把我卖到五神山,他都会亲自扛着我送过到父王面前。”
难得今日俊帝有空,便留了他们吃饭,正好阿念今天也在山上,便也叫来一起吃。
阿念一进来,先问俊帝安,跟小夭和防风邶见了礼,也没细看,就拉着小夭走到角落,“姐姐,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在赤水这么胡作非为,怎么又跟防风邶勾搭在一起了,你不是才跟相柳,”阿念四下看了一眼,“怎么回事?”
小夭大笑起来,拉着阿念走到桌前,指着防风邶,“阿念,你仔细看看这是谁。”
阿念狐疑地看着小夭,而后才转过头去细看防风邶。殿内灯火通明,阿念看得真切,指着邶的头发,“这,这不就是黑头发的相柳吗?怎么回事?你们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姐姐,你是找了个替身吗?”
小夭更好笑,拉了阿念在她身边坐下,对她点点头,“就是他。”
“啊?防风邶,就是相柳?”阿念越过小夭,又去细看了一遍,又看看俊帝,“父王,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俊帝看着自己震惊到语无伦次的女儿,也大笑起来,“就是小夭说的,防风邶就是相柳,你的姐夫。”
阿念得到确认,惊得站起来,“姐夫!意映的哥哥,是相柳!意映知道吗?”
邶摇头,“不知道,防风家除了我母亲,其他人都不知道。”
“这也太出乎意料了,”阿念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酒,“让我冷静冷静,姐姐,你都不知道,这么多天听说你在赤水,又是逛街,又是约见涂山璟,又是去丰隆家赴宴,去哪都带着防风邶,还跟他住在一起,我以为你疯了呢,我真怕,”阿念看着防风邶笑笑,“真怕姐夫一怒之下去赤水把你吃了。”
小夭笑得更凶,相柳确实把她吃了,吃得精光。“这下你知道了吧。”
阿念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那日我听人说,看见你和防风邶在一起,我还不信,斥责那人胡说,后来听说那些传闻,我真是担心得不得了,没想到,你啊你,让我白担心了这么多天。”
“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我自罚三杯如何?”
“不行。”
“不行。”
俊帝和防风邶异口同声。
小夭只好放下杯子,嘟嘟囔囔,“你们都管着我喝酒。”
邶笑起来,说了小夭在玉山上饮酒以后背了整部诗经的事,逗得俊帝大笑,阿念更是趴着捶桌子。
“姐姐,想不到你竟是这般酒品,以后我饮酒,一定不叫你。”
“别啊,别听邶瞎说,我的酒量很好的的。邶,你别污我清白。”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了一餐饭,出了朝晖殿已经入夜。如今邶的身份过了明面,俊帝特意吩咐宫人,让防风邶住在明瑟殿旁边的崇明殿,方便他们二人走动。
邶送小夭回去,看着她躺下,才回了自己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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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知道小夭喜欢睡懒觉,便等早饭后才去找小夭。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姐姐,和这个变化多端的姐夫,她真的太好奇了。
路过朝晖殿门口,阿念看见蓐收急匆匆地从她身边走过。她一愣,而后叫住蓐收,“蓐收,你这几个月跑哪去了?怎么老躲着我?”
蓐收见自己被发现,立刻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行礼,“二王姬,不是微臣故意躲着王姬,实在是陛下派的差事多,我这几个月就回来过两次,还都赶上王姬不在山上,”蓐收满是歉意地笑,低着头,“我哪敢躲着王姬啊。”
“你别跟我王姬、王姬的,叫我阿念。”
“臣不敢,为臣之道,至忠守道,臣不敢僭越。”
阿念也不跟他讲这些道理,“父王派你去做什么?”
“这个,恕臣不能回答。”
“居然连我都不能说,我去问问父王。”阿念说着就要进殿。
“王姬留步。”蓐收喊住阿念。
“蓐收大人,有何指教?”阿念学着蓐收的样子,阴阳怪气地问。
“不敢,只是陛下今日事忙,只怕无暇见王姬,王姬若无陛下传召,还是,走吧。”
阿念想想也是,近些日子俊帝忙着说服白虎常曦两部,常常忙到很晚,昨晚有时间一起吃饭,恐怕也是因为小夭回来,挤出来的时间。自己也不好为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去烦父王。便走回蓐收身边,蓐收向后退了两步,“蓐收,你最近可有空?陪我去趟瀛洲岛。”
“回王姬,本月廿日前后微臣有空。”
“那便好了,到时候不许躲着我啊。”
“臣不敢。臣告退。”蓐收又恭恭敬敬地行礼。
阿念对着蓐收的背影做鬼脸,低声说,“哼,你就装吧,看你装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