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三边坡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瓢泼似的。白双把手里的书放下,看向坐立不安的但拓,开口道:“报警是猜叔的意思。”
但拓震惊地看向她:“你说啥子?你咋晓得嘞?”
“因为猜叔暗示他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看着但拓紧皱的眉头,白双起身靠近他,替他抚平,说:“想去看看阿星?我陪你一起吧。”
但拓用那双带着无限柔情的眼看着她,笑着点头。
两人带着半打啤酒和几个下酒菜,来到沈星住的小竹屋,但拓在窗外喊了一声:“阿星,喝酒!”
等三人坐定,但拓碰了一下沈星的啤酒瓶,喝了一口,说:“我不晓得,为哪样,你这次留下来,我突然一瞬间觉得,自己跳出了一个圈圈,我现在看周围的人周围的事,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看你,就像是看到以前的我一样。”
白双看着他,心中思绪万千,她知道为什么,但拓的灵魂至纯至真,这么多年他已经适应了三边坡的唯利是图,阴暗罪恶。
但他融入不了,所以,当另一个真诚善良的灵魂出现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麻木的心,会开始觉醒。
这是件好事,离她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就算在三边坡,觉醒,意味着毁灭。但有她护着他,她也一定能护住他。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沈星说:“我没这么觉得。”
但拓捻起一颗花生送进嘴里嚼着:“我这样子觉得。像蓝琴这种事情说点就点。”
沈星无奈地摇头:“我点蓝琴真不是因为冲动。其实这事儿出来之前,猜叔就已经暗示过我了,就在追夫河边。”
但拓没有说话,看了白双一眼。
沈星接着说:“他就是说,希望我在什么时候,面对是非曲直的时候都能够保持自己的判断,我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能给我兜底。”
沈星开始给但拓分析猜叔的行为:“咱这么分析啊,你也跟我说了,猜叔其实一直就对岩白眉这事儿耿耿于怀,他挺生气的。所以自打他从禅林回来,他就做好了计划。无论说跟世纪赌坊合作,还是说跟蓝琴赌坊划清界限,他都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要不然他不可能不惩罚我呀!”
“报警的事,你阿双姐已经给我说过了。你说得对,不管岩白眉也好,直接冲到他来也好,反正这些都是,注定的事情喽,你不用多想,喝酒嘛!”两人碰杯。
突然沈星想起了什么,看向白双说:“不对啊,阿双姐,你早就猜到我会被推出来当替罪羊,那你……”
“那我怎么不提醒你是吧?我哪次没提醒你啊?你哪次听了?而且就你那个小猪脑子我提醒了,你就不干了?。”白双这一句话差点把沈星噎出个好歹来,他自知理亏,没反驳,猛灌了一口啤酒。
然后继续跟但拓倾吐不快:“反正我觉得,我就是猜叔手里的一把枪。我倒不反感啊,我毕竟也因为这个身份,获得了许多便利。我之前不敢想的,做不到的事,我现在都能做了。我也有一些私心。但是吧,就是,就感觉它特不自在。你就琢磨,你干什么事都在猜叔的算计之内,你总飞不出他这五指山。”
但拓意味不明地笑着问:“算计?”
沈星顿了一下,又改口:“计算。”
但拓敛着心神,低头拿酒瓶:“也不要东想西想喽,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一家人不过两家话嘛!”两人再次碰杯。
白双的心绪更乱了:所以呢?他一直都知道猜叔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就是因为他给了一份工作让他能养得起弟弟和阿妈,他就心甘情愿把命都交给他?这份恩情,他又要还到什么时候呢?
小柴刀冒雨跑来,焦急地喊:“拓子哥,阿星哥,阿双姐,出事了!快快快!”
三人跟着他,淋着雨跑到猜叔住的楼下。细狗带着一个人拿枪指着地上的一对“母子”,走近了白双看到那个“小孩儿”的脸才知道,是个侏儒。
她和但拓的目光同时向楼上看去,灯光从猜叔的头顶落下,他们看不清猜叔的脸,只能看到一个剪影,白双却陡然升起深不可测,不寒而栗的念头。
两个死士,白双几乎瞬间就想到了他们的结局:刺杀成功,逃了被雇主杀了灭口;没逃,被达班的人复仇杀了泄愤;或者失败,被达班的人杀了泄愤。
他们的命,换来了什么呢?家人活下去的机会?钱?还是粮食?又或者是,粉?
三边坡的残酷如此血淋淋地完全呈现在白双面前,甘愿赴死的人今天是这两个死士,那下次呢?但拓吗?
猜叔一定有让他赴死的能力,到了那一天,他对她的感情又能让他犹豫几秒呢?
夜间的雨,被冷风一激,冷得骨头缝都发寒……枪声响起后,又是一声巨大的惊雷,更加肆意的大雨瓢泼而来,掩盖了黑夜里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