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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甜筒

    如果往事充满内心,他将感到害怕。

    “卡利,你有在听吗?”

    弗里德丽克温柔地理了理他的衣领,抚平褶皱。

    “记住,卡利,”她说,“在教堂里要举止得体,谨言慎行。这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当她说最后一句话时,卡尔不知怎么地,感觉她语气中掺了一丝威胁的意味。这是在暗暗批评他上次做弥撒的时候打了瞌睡吗?他那天很累,没睡够,布道也很无聊。弗里德丽克责备他不尊重人。这怪不了他。要怪就要怪老师布置了太多作业。

    卡尔点点头,面无表情。他倒不怎么信仰上帝,但这儿的人普遍信天主教,他也知道参加弥撒对母亲来说很重要。而且有个东西打发时间确实挺好玩的——除了礼拜天的祈祷。

    不知道以后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会不会变成虔诚的教徒呢?真要这样,他准要被打进地狱里永不得安宁;毕竟按神父的话说,撒谎都要下地狱呢……哦不,不信教也要下地狱。

    “兄弟姐妹们,让我们坦白我们犯了罪,以便我们能够配得庆祝神圣的奥秘。

    我向全能的上帝和所有的兄弟姐妹们忏悔,我有许多好事未做,做了恶事——我在思想、言语和行为上都犯了罪——这是我的过错,这是我的过错,这是我的大过错……

    兄弟姐妹们,在我们聆听上帝的话语并庆祝基督的牺牲之前,让我们做好准备,请求上帝宽恕我们的罪。

    愿主怜悯我们。愿他洗净我们的罪与过失,使我们能够以纯洁的心灵进行这次庆祝——”

    神父带头咏诵忏悔经。

    忏悔礼并不长,卡尔昨晚也睡得香香的,所以开场并没有犯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圣餐。

    趁没人注意,卡尔偷偷打了个哈欠,听着神父滔滔不绝地讲着圣事,思绪却飘忽不定。他试图集中注意力听神父讲的话,但思绪却飘到了别处。他想起了他的弟弟埃里克,他总是那么开朗活泼,做什么事都那么出色。卡尔再一次认为平庸又阴暗的他好像变成了埃里克的陪衬,这感觉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折磨着他。

    不知不觉神父又念起《尼西亚信经》。卡尔费了好大劲才记起这些话儿的出处。 “Wir guben an den einen Gott, den Vater, den Allm?htigen… Wir guben an den einen Gott, den Vater, den Allm?htigen…(我们信一个上帝,全能的父……未受造者,与父同质……)”

    随后是奉献祷告、圣哉经,主祷文与什么平安礼……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仪式结束后,也终于到了领圣体礼。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为了那些免费的餐点而来教堂呢。

    感谢上帝!您让这次的仪式仅进行了一个小时……步行回家时,卡尔为弥撒结束而感到欣慰。他并不特别喜欢冗长的布道和仪式,但被邀请了就得去。

    “弥撒怎么样,卡尔?”

    “还好。”

    “我很高兴你能和我一起来,”弗里德丽克轻声说道,“保持我们的信念很重要。”

    一个足球滚到他脚前,他想起当初结识提奥多·戈特弗里德时就是这么一个场景。噢,天哪,这人的名字不仅意味着“上帝的礼物”,就连姓氏都有“上帝”一词!卡尔怏怏不平,迈了一大步跨过了这个流氓足球。他居然现在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你想和他们一起去玩吗?”

    他的母亲注意到他的目光。

    卡尔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他说,“我球技不太好。”真是坏事!他远远地就瞅见了那一头鲜艳夺目的红发——又是提奥多,而且是个正在不停踮脚抬下巴往他这里望、好似注意到他了的提奥多。不行,他要赶快离开这里,他可不想跟个麻烦精扯皮。

    “没关系,”弗里德里克侧头瞥向一个正朝他们跑来想要捡球的男孩。“只要玩得开心就行。”

    可是他怕出丑闹笑话,然后在讥嘲中捂住脸羞愧地逃离这里。“我现在不喜欢踢球了。”卡尔随便找个借口,在心里暗自后悔,却又偷偷庆幸——后悔当时贸然加入了提奥多,庆幸他当时超常发挥,被大家赞赏了。

    “呃,这个……我想快点回家,妈妈。”

    他瞧见提奥多正向他这边一面招手一面奔来。

    “当然,卡尔。我们走吧。”

    终于能走了,但卡尔总觉得提奥多在注视着他。他回头看了一眼,但提奥多已经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了。或许刚刚那只是错觉。

    然而待在家中也是极为无聊的,他找了个不合适的借口,现在他要为这个借口负责任。该如何开口逃离这儿呢?他要斟酌一番,好好酝酿一下自己的说辞,寻找恰当的理由去晃悠……哎呀,要怎么开口呢?果真是万事开头难。

    “妈妈,”卡尔心怦怦跳,他决定选择用假装看风景的方式掩饰因撒谎了而止不住乱飘的眼神。“我、我突然又想去踢球了。真该死,我现在才注意到我的朋友也在那儿玩。我想加入他们。”

    “你无需问我,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他的母亲似乎没发现他在像蜘蛛一样编织了一个又一个谎言。“但是小孩子不能说脏话噢。”

    “……对不起。”

    这只是个小失误,以后再也不会犯了。卡尔向弗里德丽克告别之后,立刻就往球队的方向一点点挪蹭过去,余光一直在窥视着后方情况,直到他的母亲拐过转角,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放下心来。

    “喂!——施瓦茨,来踢球不?哎哟也别踢球了你来踢人吧。赶紧过来给对面那帮傻蛋一个大飞脚,看看他们还敢不敢跟我们抢球场——等等,你要去哪里?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提奥多在草坪上疯狂挥舞着手臂,没有素质地大呼小叫,肯定这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他那一点儿没有想着隐藏的小伎俩了。

    谁要找你了!我只不过是想拿你找借口而已。卡尔直接一阵小跑离开了这个鬼地方,丝毫不想搭理那位手挥得如同空中飘扬的旗帜的白痴。提奥多简直就是全慕尼黑最傻的一个人了,而迈克尔只能排第二。

    卡尔摸摸口袋,那里面只有可怜的几马克了,完全买不了什么好吃的,他顿时懊悔不已,早知道有这一出,他该多带点钱出来的。他想吃点儿蛋糕,而不是饼干。他会好好珍惜那一份蛋糕的,用小叉子将红彤彤的樱桃推到碟盘边上,把松松软软、蓬松可爱又夹了几层蓝莓酱的蛋糕吃掉,甜甜的奶油也一定全部扫荡完,最后再仔细享用那颗美丽的浆果……真幼稚!脑子里尽想着吃这些软弱的玩意儿……蛋糕就该配上拿铁咖啡,对吧?

    他最终仅是买了一个甜筒。那脆筒上栽了个牛奶味圆球,铺上了撒成井字形的细腻巧克力酱。不管怎样,牛奶味的东西永远都是最美味的,最好他往后的生活也犹如奶味甜筒一般甜丝丝的,他要交非常非常非常多的朋友,并且让大家都围着他转。

    但他曾交过的朋友都离他而去了,儿时的朋友莫名其妙就离他而去,如今的迈克尔也愤然与他绝交。他知道每一段友谊的结局的,他不该交友了,这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避免心碎。

    但是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知道冰淇淋会融化,还是要在阳光下慢慢品尝,享受那一刻的甜蜜。所以,还是多多社交吧,尽管他做不到,迈不出那一步,总将人拒之千里之外,只能坐在人群外妄想有人能注意到他这个小点,随后带着开朗与微笑来欣赏他、拥抱他、夸赞他。像教徒敬仰上帝一样对待他。

    某些时刻卡尔说不出来地想扑到某一个人怀里痛哭一场,紧紧拥抱,倾诉心中的烦恼。上帝啊,当然最好那个人不要说话也不要乱动,更不要回抱他,像个死人无条件接受也不给予回应即可。他不需要安慰,那只会让他难堪。

    融化的甜筒球滴到卡尔手上,这冰凉的感觉终于把他从思考中解救出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舐净指上的那几滴奶油,走离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