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啊,骆天阳天天带队出去,早出晚归的。
每日也最多只能吃到一份大师傅做的早饭而已。
白日里,他出门在外的。
不是在帮忙建房子,就是带着队伍去救人。
一队的人各个全都忙的要死,又哪里能够分的出时间和精力,去找什么像样的吃食啊。
倘若是运气好些,去到的地方还算可以。
偶尔的,也是会有好心的人家跑过来,给他们这些来帮忙的送送饭菜吃。
他们呢,自然也是不会挑剔的,能有一口吃的那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所以啊。
向来也是人家给他们什么他们就吃什么,最多也就是一人一碗饭菜的量。
够就够,不够吃,谁也是不好意思再去添饭了。
若是去的是城镇里,那也还好。
城镇不比农村要方便繁华的多么。
在城镇里,就算没有人给他们提供吃食,那大家也能随处去买些饭菜来吃。
味道嘛,自然是没有他们的大师傅做的好。
但除此以外,若只是想要填饱肚子,那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纪如风向来在大家的钱财问题上,贯来都是只会给的多不会给的少。
骆天阳每次出任务回来后,跑去跟纪如风报备行程的时候。
纪如风都会重新再给他塞一份钱,好让他带队出门的时候供大家去用。
生怕自己的弟子们出了门会缺这少那,没钱在身上,那可是寸步难行的。
可是,不缺钱用是不缺钱用。
但骆天阳他们大多都是出门去救援的,除了特殊情况外,很少会用到多少钱。
而他们所去的地方,大多也是村寨偏多,位置也还都挺偏僻。
有些个地方,那就是你有钱在身上,都没有地方可以买到立即能入口的食物。
而那些村民的家里又大多穷苦,自然也不太能有条件给他们送吃的。
就算是有一些仍旧会邀请他们去自己家里吃点便饭的人在,那大家也都不好意思去吃。
毕竟,村子里那真的是肉眼可见的穷。
这样的穷苦村子,一般留在家里的也都是些老人小孩,年轻人大多都出门赚钱了。
留家的这些个老人么,又还能有多少的积蓄在身上?
前半辈子养孩子,后半辈子供家用。
再后边儿,等到孩子长大了,出门的盘缠也是家里老人先给的。
老人自己,也只是在家种了些为数不多,刚好够吃的瓜果蔬菜生活着罢了。
若是骆天阳他们真去人家家里吃上一顿便饭,还不知道,人家供完他们这一顿。
自己剩下的粮食,还够不够人家后半年自己吃的了。
他们出了门,若是碰上了这种情况,那也就只能生生饿着了。
谁还真下得去嘴去吃啊。
就有一次,骆天阳记得特别清楚。
那时候,他才刚刚负责带队的时间并不长,他们就曾去到过一个很穷很穷的小村子里。
那村子被一群闹事的小流氓毁的厉害,人也伤了不少。
大家忙里忙外的救援了一个上午和大半个下午以后,个个都饿的前胸贴后背的。
等到想起来要吃饭的时候,骆天阳这才赶忙带人去买。
可谁曾想。
他们几个人转遍了整个村子,居然都没有找到一处在卖东西的摊子。
就连个卖些小东西糊口的人家,那都是没有的。
后来,听一位村民说他们才知道。
他们这个村子啊,又穷又偏僻,平常哪会有人过来这里做生意呀。
大家家中的所需物品,那都是去了附近的乡镇上才能买的到。
村里一年到头,连个过年过节的集市都没有的,都要到隔壁很远的乡镇去才行。
骆天阳当时就大为震惊了。
带着人灰溜溜的回去之后,才万分懊悔,自己居然从未想到过还会有这种情况。
他当时看着一队的师弟各个饿的肚子咕咕叫还对他安慰说不要紧时候。
骆天阳当时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给自己脑瓜子插进去闷死得了。
若是他能提前想到这些,提前多为大家考虑一步,那大家怎么会跟着他落到这步田地。
他定会嘱咐大家出门之前,各自备上些干粮带在身上的。
那一天,骆天阳就在自己的无地自容和想把自己炖了给大家喂饱的纠结里度过了。
大家虽然没怪他,可到底也是把他们一帮人都给饿毁了。
大家一直忙到了天黑,他们终于在回如风寨半路的乡镇里,才总算是吃上了饭。
各个吃的那是狼吞虎咽,都像是几百年没碰过饭菜的样子。
自打有了那次的前车之鉴后,骆天阳就学会了有备无患。
每一次出门前,无论是去哪里做任务,做什么任务,当天回来不回来。
他都会多次提醒队里的大家,一定要自行带上干粮。
能用的上就用,用不上也可以再拿回来当做宵夜嘛。
总之带着就比不带强,总好过他们在外累了一天,再给自己饿成大傻子吧。
骆天阳的脑袋里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捧着自己那份被大师傅打的满满当当的饭盘。
对着大师傅好生感谢道。
“嘿嘿嘿!”
“大师傅,要不说那还得是您啊!次次都能给我吃的饱饱的这量!”
说罢,孩子举起自己手里的饭菜深嗅了一口气,继续夸道。
“哎呀,这可真是香飞了!!”
“我说师傅。”
“你看,你这手艺又好,量又大,真是给我喂的,嘴都刁起来了。”
“现在我吃外面的饭菜,真是谁家的都没有你做的香!”
大师傅举着锅里的大汤勺,又给骆天阳盛了一碗汤递给他。
猝不及防就被骆天阳几句话,给他夸的满面红光的。
大师傅脸上笑呵呵的,作势就要捶他,道。
“哈哈哈哈,你这个臭小子!就你的嘴最会说话!”
“喏,拿着!”
大师傅举着汤碗向骆天阳递出去,一边道。
“你师父可是特意叮嘱我了,说一定让你多吃点儿!”
“她还说,你最近费心费力的,都给累瘦了,她看着就心疼……”
“啧啧啧”
大师傅说罢,眼睛盯着骆天阳上下看了一圈儿,肯定道。
“唔,还真是,瘦了一圈了。”
骆天阳接过了汤碗,赶忙凑到嘴边就喝了一口。
自家大师傅就是自家大师傅,真是太实在了。
连一碗玉米羹都给他盛的满满当当的顶着碗头,眼看都快要溢出来了。
骆天阳如果不先喝上那一口,恐怕,他转个身的功夫,都能给它撒出去半碗的样儿。
“唔唔唔,没有没有,哪有瘦!”
“我这叫精壮!”
骆天阳嘴里嗦着玉米羹,侧过一点身子,含糊不清的回应了一句。
他抬起两只眼睛瞟来瞟去,寻找着自己近处的空位置。
大师傅闻言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精壮精壮,真会说!”
说罢,大师傅又催着他赶紧去吃饭,道。
“去吧去吧,快去吃去吧。”
“一会儿吃完了记得过来啊,我给你装上干粮,你们路上好带着!”
“唔唔唔!!”
骆天阳嘴上连连答应着,慢悠悠的迈开了步子。
他本想着找个单独的桌子,自己抓紧吃完了,好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出发。
幕地。
骆天阳瞧见了不远处的餐桌前,正和几个小师弟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姚子平了。
姚子平的位置,正好背对骆天阳,并没有瞧见他。
他同桌坐的那几位师弟么,恰好也正是骆天阳此前最放心不下的那几位。
这几个孩子,之前也没见他们几个关系好到哪里去,现在反而天天就喜欢粘在一起。
看几个人聊得火热,骆天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下意识的微微调转了一下方向,朝着他们的饭桌走了过去。
“欸,姚兄,你刚说你不太想出去了啊?”
一个小师弟看着姚子平,有些不解的问道。
“天天待在寨子里又没什么意思。”
“依我看,还不如跟着出去做做任务来的好。”
“省的咱们一天天待在这儿,东想西想,担惊受怕的。”
姚子平听着他的话,咬了一块儿饼子在口中嚼着。
他抬起头来,眼睛看着刚刚说话的那位师弟摇了摇头,否定道。
“哎,非也非也。”
说罢,他放下了饼子,拍了拍手上的饼渣,语气轻蔑道。
“你懂什么呀?”
“天天出去,那才是费了功夫呢!”
几个小师弟一听这话,个个儿都探头过来,很是好奇问道。
“喔?姚兄,不知这话是怎么说的?”
姚子平微微坐直了些身体,又往前靠了靠贴近了桌边,神秘兮兮的跟他们分析道。
“你们看啊。”
“现在咱们这如风寨,那还是个能让咱们踏下心来,继续生活的地儿吗?”
“这如今呐。”
“咱们那几个厉害的师兄师姐,那可都全没了,就剩下乔哥一个人。”
“你说,他一个人,能顾得上咱们所有的人吗?”
“再者,就说咱们那位师父吧。”
“师父吧,人是个好人,心也是好心。”
“可她,终究是个女流之辈,既胆小又不好斗的。”
姚子平说到此处,很是不满的摇了摇头,撇了撇嘴角道。
“真是空有了那一身的好本事,可那又有什么用?”
“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自己也看到了,师父她可曾护得住谁了?”
姚子平说罢,挨个儿对着几个小师弟扬了扬下巴,道。
“她又曾为谁复过仇,解过恨了?有吗?”
几位小师弟闻言思忖了一会儿后,都摇了摇头,有些失望道。
“这个我们也都知道的,师父她,的确是……没有。”
一位小师弟说完后,抬起了头来,又小声接话道。
“可是姚哥。”
“咱们刚来如风寨的时候,师父不是早就明说过嘛。”
“她是不会插手个人之事,也不会为任何人去复仇的。”
“这些个事,咱们也是一早就知道的了………”
“事到如今………”
“虽说咱们这么看着,心里是有些不是滋味………”
“可这到底也是不至于太失望的。”
其他几人听完他的话也都点了点头应和着,看来也都是这么想的。
姚子平却并未应和,他又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嗐!”
“话呢,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也说了吧,自己看着,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不是?”
“这回啊,这是没死在咱们自己身上,那若是,死的是你呢?”
姚子平抬手指了指这位小师弟,说罢,又指了指其他几位师弟,说道。
“是你呢?你呢?若是咱们自己呢?”
“你们难道不希望自己死了,能有个人去给你报仇雪恨,能有个人去给你出头吗?”
姚子平一连串的反问完后,又把手臂搭回了桌子上,两手交叠继续道。
“哎”
“其实啊,她报不报仇,说到底,也只是一份心意罢了。”
“师父不愿意做,自然也不是什么毛病。”
“只是………”
“这如今,你们也看到了,那什么鬼方的,这都几次三番的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
“那些人,里里外外的,这打进寨子来都有多少回了,你们又可曾算过吗?”
说罢,姚子平垂下眼睛闭了闭,作无奈状道。
“这些个事儿,我相信,无论是放在哪位师弟的心里……”
“自然是任谁都不能再踏实的了了。”
“可是,你再看看咱们这位师父。”
“她可曾有说过一次要主动出手,去给这鬼方一点颜色看看的?”
“嗯?她有过吗?”
几位小师弟听完姚子平的这番话,个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面色都难看起来。
“师父她确实没说过。”
姚子平闻言,身子又往前探了探,肯定道。
“对吧?”
“哎”
他深叹了口气,又坐直回去,摇着头惋惜道。
“这真不是我对女人有什么意见。”
“可是,这若是换成个男寨主,你说说,谁能受得下这口气啊?”
“被人踩在了头上这么欺负,咱们这帮弟子都死的没数了!”
“可是你瞧瞧,咱们那位师父呢?”
“还是一副闷不吭声,不爱争斗的样子。”
“虽然最近这几场仗,咱们没再打输过了。”
“可是,咱们谁又能知道,这得来的片刻的安稳,何时又会被打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