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后宫里最最最重要的宫女是谁,那必然是“春蝉姑姑”。
这个重要嘛,体现在各个方面。
从最简单的地方说起,她陪着当今太后几十年,是从微末走到辉煌,又经历过无数风雨,是谁也比不过的情份。
就连当今皇上,年幼时也曾被她照料过,也得尊称她一句“春蝉姑姑”。
所以若这对母子因着什么吵起来,少不得要她在其中周旋,这个哄哄那个劝劝,搭个桥牵个线,省的这两个一样性子的人倔起来,倒霉的却是她。
不过,皇上很是孝顺,极少和太后娘娘吵架,若有,也只为了一个人——
进忠公公!
说起这个,忠心耿耿的春蝉也只能摇头叹息。
自作孽,怪不得旁人。
最开始的时候,是娘娘告诉她,永寿宫少不了进忠公公。
她也想着娘娘的青云路,总得要进忠公公帮衬着。
所以致力于帮娘娘笼络着进忠公公。
她一开始想的简单,怎么笼络,自然是送礼!
可连她没料到,从头到尾就送了进忠公公一次。
那是侍寝后的日子,主儿让她拿了最好的赏赐去孝敬进忠公公,便请他过来一趟。
结果人笼着手就是不收,也不肯来见主儿。
那一天,她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趟,从白天请到了晚上,请得她都快要绝望了的时候,才瞧见那进忠公公好似认命的叹了口气,应了来永寿宫。
那时候她还觉得进忠公公不厚道,明明是他提了自己去主儿身边伺候,怎么就这么翻脸不认人。
到了后面,春蝉被进忠舍出来的银子砸的天旋地转的时候,才知道当时她拿去的那点,实在是不够进忠看上一眼的。
想走他这个路子的人多了去了。
一个刚侍寝的嫔妃实在算不了什么。
想到这里,春蝉又觉得进忠还算不错。
出力还出银子,天底下也就他这么个冤种了。
只是她还是觉得娘娘可怜,为了往上走,还得这么认真的敷衍一个太监。
后来,她又有些糊涂了。
进忠那颗真心,连她都瞧了出来,那娘娘呢?
娘娘……
越走越高了。
她已经是贵妃了,她站的愈来愈稳了。
她已经不太需要进忠公公的帮助了,还会继续纵着他吗?
再后来,翊坤宫的那位断发之后,娘娘就成了一枝独秀,后宫第一人。
进忠公公嘛,又是御前第一人。
先皇疑心又重,看着进忠在画舫上护着娘娘,不护他,便发作了起来——
所幸有惊无险,娘娘摇了所有有用的人,将进忠公公从虎口抢了下来。
那时候,春蝉就知道了。
原来啊,娘娘心里也有进忠公公。
那会她是真的挺高兴的。
她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儿,皇上有那么多女人,今日陪陪这个,明日哄哄那个的,她家娘娘怎么就不能了呢?
不过嘛,那会正是最要紧的时候,进忠公公不常来了。
或者说,是她以为的不常来了。
永寿宫屋里头的事都是她做,院子里都是王蟾管。
那一天晚上,她因着什么事儿临时出了屋子一趟,便瞧着后窗那处有个人影,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进忠公公。”春蝉没忍住,上前低声道:“娘娘还没睡,你要进去吗?”
进忠却摇了摇头,“奴才还在当值,只是过来看看。”
来看看?
春蝉瞧了瞧屋内,又瞧了瞧进忠公公离开的背影,突然明白了,提了王蟾的耳朵拧了又拧,“连我也瞒!”
王蟾求爹爹告奶奶的,才让春蝉饶了她。
瞧咯。
进忠公公很好哄的,也很好笼络的,只要看上一眼他就满足啦。
所以他们要是不想被发现,就绝对不会被发现。
连她都能骗了去,那永琰呢?
自然是一点一滴都瞧不出来。
进忠在教他,娘娘知道。
永琰学他走路,学他处事,学他看人心,娘娘也知道。
娘娘都知道,娘娘就是不说。
娘娘瞧着永琰小心翼翼的在自己面前说进忠的好话,也只是皱了皱眉,故意不快道:“噢,是吗?这狗奴才定是讨好着你!”
可怜的永琰,被骗了不知道多少年。
可怜的皇上,到了登基后,才知道——
进忠公公哪是讨好着他?
他的那颗心里,满满当当都是他的令主儿,没有他。
他亲亲的皇额娘心里有他,但不多。
这不,一脚踹了他在前面辛苦当皇帝,将门儿一关,和进忠公公日日寻欢去了。
皇上能忍吗?皇上能忍他还能叫皇上吗?
所以,这对母子总是因为进忠公公吵架。
这个雍容华贵的皇太后嫌弃皇上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断奶,日日霸占着她的太监总管不还。
那个背手而立,一身矜贵的皇上强调,宁寿宫的太监总管是王蟾,进忠公公是他御前的太监总管。
吵就吵了,最后两人还同时回头,瞪着站在两人中间的春蝉。
“春蝉。”
“春蝉姑姑。”
“你说,该归谁?!”
“……”
春蝉忽然觉得自己得意太早了,这后宫第一掌事姑姑,好像也不太好当啊。
平心而论,她该向着自家的娘娘,但是皇上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再说——
春蝉违心道:“归皇上。”
她如今志得意满,兜里有银,手里有权,工作清闲……
也不是这么个清闲法子!
她本就是在屋里伺候着的,可进忠只要在宁寿宫,那娘娘喝茶吃点心,穿衣洗脸,看话本子听曲什么的一概轮不着她。
他就像个蜜蜂一样,围着娘娘忙碌,偏生眼力惊人,娘娘一动,他就动了。
春蝉只觉得自己站在屋子里头,实在太碍事,被迫被“挤”了出来。
真真是将她气的要死。
她认识娘娘的时候,你进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皇上很高兴,皇上走了。
娘娘很不高兴,娘娘瞪着她。
春蝉赶紧小声解释道:“娘娘,反正进忠公公下值都往这边来的,您又何必和皇上僵着呢,皇上要是发起狠来,又派来进忠公公出宫办事,才真真是不美。”
这可不是她胡说,前些日子,皇上就派了进忠公公出宫去办差,还是个远差,前前后后半个多月呢。
那会,宁寿宫里,简直是风雨欲来,阴云密布,连皇上都晓得,借口政务繁忙不来请安,只可怜她和王蟾躲不开跑不过,硬捱了过去。
娘娘果然被劝动了,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嗯。
春蝉也高兴了。
进忠想和她抢娘娘,还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