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海兰出来,永琪必定会听她的话——
如懿想的极好,却不料永琪再度摇头:“额娘被幽禁着还能活命,若出来被您霍霍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不等如懿接上话,永琪轻轻开了口,“儿臣已经知道了,额娘是为了救您才在怀孕之时主动喝下了朱砂。”
“所以,皇额娘,您觉得儿臣还会听话吗?还会从了你的意吗?”
他坐在床铺之上,神色之中已有皇上五六成的影子,沉静的目光逼的如懿下意识的要躲。
她不敢面对这个眼神,也不敢面对这样的永琪。
“娘娘。”容珮只怕如懿继续留在这里拖累了她,忙劝道:“这都过去好一会了,凌云彻该已经去了,您莫要执着于此。”
“那……”如懿却不肯走,“你替他寻一块风水宝地埋葬了他,也算是本宫对他的歉意。”
“……”永琪虽觉得这样想太过大不敬,可又不得不这样想。
皇阿玛说的没错,皇额娘的确有些……
永琪不愿想出那两个字,只沉声道:“皇额娘想要表达您的歉意,自然该自己去做才最为诚心,儿臣不会做这等违背良心,违背皇阿玛意愿的事情。”
“你……”
“皇额娘若是想寻别的法子就请自便。”永琪吩咐道:“小磊子,请皇额娘出去。”
如懿不愿走,却也架不住容珮硬拉死扯,将她带回了天地一家春。
坐在了凳子上,如懿仍旧在不停的嘀咕:“永琪变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容珮听的一个头两个大,便借口出去捧热水退了出去。
她前脚踏出门,后脚就听见了走廊下两个宫女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若是平常,容珮定要冲上去给她们两个大耳刮子,再狠狠骂上一顿来缓解她今日受到的气。
但,她也不知为什么,竟悄悄站在暗处偷听了起来。
“你听说了吗?试吃食的太监死了一个。”
“怎么没听说啊,说是误服了毒蕈,太医院还从御膳房查出来了许多野蕈,让我们注意分辨,有的还会让人陷入幻觉呢。”
幻觉?
容珮回头望了眼屋内托腮的如懿,忽然满意的笑了。
她本就是圆明园出去的宫女,偷拿一些废弃的野蕈并不难。
天地一家春亦有小厨房,野蕈也不需要特别复杂的烹饪便能鲜甜无比——
旁的时候,如懿未必肯日日吃同样的汤。
但今日不同往日,容珮远远望着外面一脸兴奋的小跑进来的秦立,却心中有数。
皇后娘娘怕是又回到日日吃残羹冷饭的时候了。
“哟。”秦立迈上台阶,抬头一看,便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容姑姑嘛?站在这里迎接本公公?”
容珮尴尬的笑了笑,脸上的肌肉抖动着,似乎想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却实在难看极了,“秦公公这么晚还来天地一家春做什么?”
秦立搓了搓手掌,不大的眼睛里满是兴奋,“皇上有令,不管多晚奴才都该赶紧做了呀。”
只要如懿倒霉,秦立就是第一个响应的!
一听说这个口谕,他是一个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管他是什么时辰,就算天塌了,他也要先针对针对如懿!
“这个这个这个。”秦立背着手,风风火火的吩咐着身后一串的小太监,“全部搬回库房里——”
他瞄着坐在圆凳上没有任何动静的如懿,故意大声道:“这些都不是答应的规制能使用的,通通搬走!”
才一炷香的时辰,天地一家春里面,除了桌凳床,余下的都被搬了个干干净净。
偏秦立还双手放在身前,抱歉笑道:“皇后你从,这圆明园里不曾多备下符合答应规制的物件,所以得委屈皇后娘娘几日,待奴才从宫内调来才是。”
容珮追问道:“几日是多久?”
“这个嘛。”秦立皱了皱眉, 掰着手指数了数,才笑道:“那可说不准了,内务府的活计太多,排在这件事前头的自然也很多,不过皇后娘娘放心,一定会送来的,您呐,就安心等着吧!”
说罢,他便挥了挥手,带着一众小太监走了个无影无踪。
“你!”容珮气急。
倒不是她体贴如懿,只是按照这秦立的标准,怕是连她的日子也好过不起来。
她不由抱怨道:“娘娘,你该让五阿哥帮您替皇上求情,而不是为了什么凌云彻!”
“无妨。”如懿低低的开了口,“本宫晓得的,皇上这是想让本宫屈服。”
她说话的时候手一直在活动,护甲像一朵菊花般舞动。
如懿很确定。
这是皇上在与她博弈。
想要让她顺服,可她偏不。
梅花香自苦寒来,她亦有梅花的傲骨,区区磨难如何能压垮她?
再说了。
如懿瞧着自己手上的护甲,她的体面依旧还在,秦立不曾拿走她的护甲,她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只是发生的事情太多,如懿无心睡眠,只托着下巴道:“三宝怎么还没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如懿刚提起三宝,三宝就躬身走了进来,“皇后娘娘。”
他垂着手,迎着如懿满是期待的目光,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小凌子托奴才向你转达——”
屋外,早已停歇的雷声,竟又隐隐的再度传来。
屋内,烛光不知被哪儿的风吹得左摇右晃,将三宝的那张侧脸照得多了几分阴森和可怖。
三宝好似变成了那临死前的凌云彻,站在如懿的面前,狰狞恐怖道:“如懿,如懿!我这一生皆被你所毁,我必化作厉鬼,从无间地狱攀爬而上,索你的命!”
话音刚落,窗外的雷声便骤然响了起来,吓得如懿双眼往上一翻,差点晕厥过去——
三宝的话还没说完。
“皇上听闻皇后娘娘为了小凌子去求了五阿哥,又多添了一句吩咐。”
“天底下,哪有比皇后娘娘身边更好的风水宝地?既然皇后这般记挂小凌子,那就割了头颅送与皇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