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言蜜语说得,余下的事情也办的。
先哄得令主儿心情好了,进忠再从门外取来了食盒,从里面捧出一碗依旧温着的药汁。
魏嬿婉鼻子一动,就闻出了味,便用手指碰了碰,“这是什么意思?进忠,若被皇上知晓你给本宫灌避子药,怕是你这脑子就保不住了。”
“奴才管不得什么了。”进忠吹了吹药汁,只哄道:“令主儿,这一次就听奴才的,您这样生产,身子熬不住的。”
魏嬿婉瞟了眼他手心的那触目惊心的两道红印子。
一看便知是被缰绳勒破了皮。
“来的这么急。”魏嬿婉不说喝不喝,指头点了点他的伤痕,“就是为了逼我喝药?”
“是也不是。”进忠甜言蜜语一箩筐,“是奴才想见令主儿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再加上进忠又放软了声音,“奴才求你了。”
魏嬿婉只能接过药碗一口闷了。
虽说逗进忠很有意思,但喝药可不是喝甜汤,一勺一勺的,岂不是苦死她了?
她这边才皱眉,唇边便送来了一枚果脯。
魏嬿婉用嘴叼了,含入口中慢慢咀嚼着,目光却打量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公公,“我身子我晓得,就算将养着也没太大的意义。”
自打那次说“死”字让进忠变了脸色后,她是不提了。
但心中却有些无所谓。
横竖她能活四十九么。
另一层意思就是不管她怎么造,她这个身子也能撑到四十九,所以她才没有使了心思去避开皇上的宠幸——
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怀了就怀了,生了就生了。
她还能死在中途不成?
“谁说的?”进忠将药碗收回了食盒之中,认真道:“令主儿要长命百岁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了窗子半映在了进忠的脸上,落下了星星点点的斑驳,褪去了几分邪气,倒显得清秀可人了。
“有没有人说。”魏嬿婉眯眼笑道:“进忠公公实在俊极了?”
“想来是没有人敢的。”进忠低低笑了一声,“她们都说奴才是个罗刹呢。”
自打他开始做皇上最趁手的那把刀开始,不止御前的那些宫女太监们,就算平日里没有什么接触的宫人也都极怕他。
进忠无所谓。
什么手上沾血,什么阴狠毒辣,什么名声,什么脸面。
他通通不在乎。
“奴才在乎的,只有令主儿。”他执起魏嬿婉的手,落下一吻,“余下的也没什么要紧。”
他轻顿,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叠纸张,轻轻放在了魏嬿婉身侧。
“璐哥儿让奴才带进来的。”
魏嬿婉惊喜的瞪大了眼睛,抓过纸张翻看,“他如今学写字了?”
虽说这纸张上字个个斗大,一张纸上只有三个字,可魏嬿婉却看得爱不释手。
“这些信上面,还有个小秘密。”进忠站在她身侧,含笑道:“她说,你应该能发现,让奴才不能说。”
“小秘密?”
魏嬿婉愣住了,却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快速的拿起一张迎着日光看了起来——
“这是……”看见信角上那熟悉的兰花印记,魏嬿婉不可置信,“不,不可能。”
她轻轻抚着那凹进去的印记,眼中蓄满了泪,却还是忍不住去问,“意欢,是意欢吗?”
“是。”
进忠抽出帕子,轻轻给她擦着眼泪,“是她。”
“她怎么可能还会在京城。”魏嬿婉抓着进忠的袖子,急切道:“纳福呢?纳福不会……”
“纳福也很好。”进忠看不得魏嬿婉着急,索性将话一箩筐的都倒了出来。
“奴才往南去时,曾经过一个小城,瞧见了……”
他抿了抿唇,却还是乐了出来,“瞧见了一个书庐叫做玫舒令,进去一瞧,柜台后面的书摞成了个椅子,一个半大小子躺在书堆上,看完一本就取一本,真是逍遥自在。”
“他,他……”
“他就是纳福。”进忠温声道:“令主儿,你做到了,他活下来了。”
“他活下来了。”魏嬿婉捂着狂跳的心脏,笑中带着泪,“他活下来了,那意欢呢?她过的好不好?”
“也很好,她去了旁的名字只取了一个叶字,人都唤她叶夫人。”进忠告诉魏嬿婉,“书庐是纳福管着,她还在旁边开了个小私塾,还请了一些先生来教一些小孩子读书,她也偶尔去。”
他好像想起了那一日发生的事情,不由摇头笑道:“纳福真真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听说自己弟弟还在京城,又瞧着自己额娘心急,索性将她托付给了奴才,说是借奴才几年,所以叶夫人进京了。”
“那,纳福没有问题吗?”魏嬿婉着急的追问道:“他尚未成人,怎能离开额娘?不成,进忠,你要送意欢回去。”
她并不愿因着自己的缘故将意欢重新拖回这个旋涡之中来。
意欢既然已经找到了她喜欢的生活,就该那般自由的过下去,不该为了她而——
“令主儿。”进忠轻声道:“你猜,为什么叶夫人敢在那处大张旗鼓的开个名叫玫舒令的书庐?”
他抚着魏嬿婉的手,盯着她漂亮的眼睛,笑道:“那座小城极小,满打满算,最多不超过五百人口,他们全都姓叶,就连府衙的官员亦姓纳兰。”
纳福也是个书痴,并不爱出门,这个小城用铜墙铁壁来形容都不为过。
魏嬿婉松了口气,再度将信纸捏在手中摩挲,遗憾道:“可惜,我不能见她。”
她虽然很想见意欢,却也知道为了安全考虑,她们并不能相见,但还是缠着进忠问了许许多多关于意欢的事情,打算隔日与白蕊姬说一说,也让她高兴高兴。
说完这些,便该提一提正事。
进忠撩了衣摆,在魏嬿婉身下坐下,“凌云彻,还潜伏着不动,奴才觉着,他的目标也许不止皇后,怕是还有些旁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他想连本宫一道算计进去?”魏嬿婉嗤笑,“他该是没有那个本事的。”
“破釜沉舟未可知。”进忠垂下的眼眸中明灭的是狠辣,“这趟去圆明园避暑,小凌子也会去。”
“圆明园自有打扫的太监,要他去做什么?”魏嬿婉忽然明白了些许,“难道皇上打算……?!”
突如而来的阴云遮住了外面的阳光,屋内也被阴影笼罩了进去,只听得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魏嬿婉才缓缓透出一口气,“怪不得你挑出来与我说。”
她伸手给进忠,两手交握在一处,“临死反扑,的确需得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