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言九鼎。
他说出口的话,自然有人去办,不管用了多少人力物力,竟真从雪山之下掏出了寒企的尸体。
这会,距离寒香见入宫已过去小半年。
天气仍旧炎热。
就算用了许多冰块,可还是抵不过路途遥远,尸体逐渐腐臭。
寒香见急匆匆踏进停尸房时,就被那浓郁的臭味熏得窒息。
这还不够。
寒企的身体虽然已经腐烂,可脸却因着皇上特意的嘱托,加了足足的冰,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怎么?”皇上背着手站在门口,微笑道:“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吗?朕帮你找了回来,你怎么不看?”
寒香见自是不愿在皇上面前露了怯,便壮起了胆子往前去,口中还深情呼唤道:“寒企。”
只是屋内太臭,寒香见又不肯捂着鼻子。
于是,在她靠近尸体之时,实在忍不住胃部的翻滚。
“哇”一声将中午吃的牛肉抓饭、八宝甜菜和羊羹全部吐了出来。
还不偏不倚吐进了寒企的冰棺之中。
这下好了。
恶心加倍。
寒企的脸,腐败的尸体,还伴着她的呕吐物。
就算是寒香见自认为心智坚定,无论寒企变成什么样子都爱他,却也在看见这一幕时,撑不住狂奔出了屋子。
“哟。”进忠讽刺道:“香见公主中午进的还挺香的嘛。”
“说什么呢。”皇上瞟了眼进忠,声音轻快,“进忠啊,你该说朕的诚心打动了她。”
寒香见抱着柱子连连作呕,哪还有精力再维持她寒冷的形象?
“朕答应你的,都做到了。”皇上走到寒香见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往后你还能想着寒企吗?”
寒香见擦了擦嘴角,正要斥皇上一句休想,可思维却已经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刚才的一幕。
“呕!”
寒香见又吐了。
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刚才的那一幕冲击实在太大,几乎将她记忆之中关于寒企的一切全部覆盖!
她不能再去想他。
多么残酷,有多么恶心的手法!
寒香见很伤心。
自打她的美貌逐渐长成后,从没有人这么对待过她。
皇上明明对她痴恋无比,为何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她黯然,皇上却愈兴奋,回养心殿的路上连连夸奖进忠,“进忠啊,你这法子是真不错。”
既然比不过寒企的先入为主,就干脆毁了他。
不过,皇上觉得这件事实在有损他的威名,叮嘱进忠收拾好痕迹,省的被喋喋不休一通。
于是,在旁人眼里,只看得见皇上为香见公主寻回了情郎,又加以厚葬。
饶是太后,也惊讶于皇上脑子进水的程度——
噢不。
深情程度。
而一直宁静如同冷宫的翊坤宫也终于有了动静。
如懿瞧着皇上热情似火的模样,心里头酸极了,却又不愿去拈酸吃醋,坏了她一直以来维持的形象,便带着容珮去了趟钟淬宫。
去找她心目中最好说话,亦最好哄骗的纯贵妃。
只是刚进门,她就控制不住的皱了皱她画的愈发高挑的眉毛,“怎么这么重的药味?”
坐在床上喝药的纯贵妃瞄了如懿一眼,阴阳怪气道:“皇后娘娘贵人忙碌,自然不晓得本宫病了的。”
第一句话就顶住了如懿的肺管子,如懿只能尴尬的笑了笑,“你不说,本宫自然不知,你得了什么病?”
竟只站在外间,显然怕纯贵妃这病传染。
“肺痨。”纯贵妃看见她连假把式也不肯做,便故意骗她,“皇后娘娘若是害怕,还是早点回去吧。”
如懿还真被吓了一跳,只是伸头一看,屋内婉嫔和永璋都在,便笑着走了进来,“纯贵妃说笑呢。”
纯贵妃撇了撇嘴,但也不好明晃晃的赶如懿出去。
一时,温馨的屋内就因着如懿的到来,变得冰凉下来。
如懿却不曾察觉,只温和的看着永璋,“一段时间未见,永璋又长高了。”
永璋知道额娘不喜皇后娘娘,回答就颇为不客气:“皇额娘,儿臣孩子都生了几个了,怎么还能长高?”
……
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懿转而朝向局促不安的婉嫔,决定从她这里打开突破点,“皇上有段时间不曾来婉嫔你这里了吧?”
她叹了口气,“寒氏这个天仙入了宫,倒显得我们是庸脂俗粉,皇上连一眼也看不得了了。”
婉嫔紧张的捏了捏裙摆,小声道:“皇后娘娘,不是的,前几日,皇上还来看嫔妾了。”
“怎么可能!”
如懿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皇上怎么会来你这里?!”
她的翊坤宫冷的和冰窖一般,皇上连经过都不肯,她也一直安慰自己满宫都是这样——
若婉嫔这个老实巴交,从不敢多说一句话的人,皇上都去过了,那……
“臣妾这里,皇上也来过了。”纯贵妃将药碗递给了侍女,“难道,皇后娘娘很久不曾见过皇上了吗?”
……
如懿的笑容挂不住了。
她竟还比不过一个病痨子?!
如懿恨不得立刻闯去养心殿,却还勉强记得她来是有要事,便努力堆起一点难看的笑容,“寒氏这个红颜祸水不曾影响钟淬宫就好,只是本宫觉得,皇上对她几乎魔障了。”
说罢,她看了眼容珮。
容珮瞧着这屋内都是些弱女子,倒也不怎么怕,便恭顺道,“奴婢也听说了外面传闻寒氏是妖姬,会动摇大清江山。”
如懿满意,好整以暇的看着永璋的反应——
这个三阿哥和纯贵妃一样愚蠢,最好挑唆,只需要用几句道听途说的揣测,再加上些夸张的修辞,一定能让永璋激动闯去养心殿。
成为如懿的武器,替她说了她想说的话。
至于之后永璋会怎么样,如懿是没有想过的。
永璋却不看她,只全神贯注看着纯贵妃。
就当如懿和容珮在放屁。
如懿只好又提了一句,“纯贵妃,你不觉得六宫不宁吗?”
说了纯贵妃讨厌极了如懿,当即冷哼道:“六宫哪儿不宁了,明明是皇后娘娘一人不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