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冬天,窗子皆紧闭着,门上也挂着厚厚的帘子,空气并不流通。
从这黄色液体上升腾而起的尿骚味便快速的弥漫了上来。
魏嬿婉嫌恶的扇了扇鼻子,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通风处。
凌云彻真够孬的。
这么一吓竟就尿失禁了。
她站的远都觉得臭的慌,更别说常年浸在龙涎香,所到之处皆香味扑鼻的皇上了。
他第一次直面他人的污秽之物,不由连连恶心。
若不是进忠反应的快,他岂不是要踩上一脚?
怎么想,怎么让他觉得恶心加倍。
皇上才不会就这般忍受,便冷冷回头讽刺道:“皇贵妃,你这些贴身之物还会尿尿吗?”
作为皇帝,他从未说过这般粗俗之语,可他仍觉得不够,便挥手命进忠去开衣柜。
皇上则站远了点,生怕被更具有冲击性的画面刺激到。
衣柜门,缓缓的开了。
里面,放了半柜子的衣物,依稀能看见肚兜等物。
另一半,是蹲着抱着头的身穿深蓝色侍卫服的男人。
他的脚下,还有一小滩黄色液体。
裤子,也是湿的。
“哟。”
进忠委实忍不住他的嘲讽:“这是谁呀?不知道皇上在此吗?还敢屁股对着?就不怕砍头吗?”
那男人身子明显一颤,只能在进忠的威逼下转身出了柜子。
他似乎觉得极丢人,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人,闷头跪下道:“微臣罪该万死——”
他的脸庞不复平日灰暗,皆是窘迫的红光。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竟被吓得当众尿了出来。
奇耻大辱。
凌云彻将头深深低着。
耻辱之感太过强烈,竟压过了他被发现的惊惧。
他忘了,旁人可不曾忘。
皇上心中五味杂陈,虽然有戳破真相的爽快,可更多的却是愤怒。
愤怒有二。
其一,如懿几次推凌云彻升职,若不是他起了疑心,怕是早就借着木兰围场救驾之事登上一等侍卫的位置,成为他贴身的心腹——
想想就觉得恐怖,这样的窝囊废竟差点成为贴身保护他的心腹!
其二,如懿第一次如他所料,竟是这般的光景——
放置贴身之物的衣柜里,竟藏着这么个大男人!
皇上深吸了几口气,尽量控制自己不被愤怒冲昏头脑,“皇贵妃,你来告诉朕,这是什么情况?!”
“……”如懿撇着眼看向别处,“皇上,臣妾和凌侍卫只是知己,并无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绝。
门外的魏嬿婉捏着帕子,实在是佩服如懿。
被当场捉住竟还能这般言之凿凿?!
“皇贵妃娘娘,这知己能在这个时辰进翊坤宫,能——”
魏嬿婉的目光在如懿手上打了个转,“能特意折下梅枝,又递给你帕子吗?”
如懿不理魏嬿婉,只哑着嗓子道,“臣妾和他没有什么,皇上信臣妾。”
魏嬿婉在心底默默数着数。
三。
二。
一。
果然,如懿又补上了一句话,“若皇上坚持不信,臣妾也百口莫辩。”
哎呀。
果然如此。
魏嬿婉知道,如懿一旦说出了这个词语,后面便真的惜字如金。
好像她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被人无缘无故的栽赃了。
委屈的,不愿为着自己去辩解,就像一个几百个月大的婴儿。
噢不。
婴儿还会哭闹,会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需求。
如懿不会。
她只会做着最简单的动作,譬如如今无意识矫情捏起的手指,嘟起的唇,撇开的脸。
她不说,别人自然会为她主动去做,主动被她索取。
这般被双项消耗索取的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懿是从来不曾想过的——
皇上曾经也是这样。
很多很多人都曾经是这样。
可现在,不是了。
皇上静静的看着她的表演,张口便吐出了一句话,“皇贵妃,你既然百口莫辩,朕便按照眼前来处置。”
他指了指如懿,手指又划向了跪在地上的凌云彻,冷笑了一声,再度开口,“凌云彻,你与皇贵妃祸乱后宫,理该——”
皇上的惩罚还未说出口,门外就传来了哀求声,“皇上,皇上,姐姐是无辜的!”
来了。
魏嬿婉往旁走了一步,让跌跌撞撞的海兰冲了进来。
她进门便匆匆行了一礼,急切的为如懿解释,“定是凌云彻偷跑进的翊坤宫,又藏匿在了衣柜中,姐姐毫不知情啊皇上!”
啧。
魏嬿婉忽然就明白了为何海兰和永琪之间母子情分极淡,甚至可以说毫无母子之情。
原来,海兰真正养着的孩子是如懿啊。
她为如懿做了所有的事情,不管是干净的还是肮脏的,不管会不会损害自己,损害她的亲生儿子。
海兰的理念中,只有姐姐。
只有姐姐才能对她予取予求,只有姐姐才能让她舍弃一切!
“愉嫔你的意思是——”进忠一副惊讶的表情,“翊坤宫守卫薄弱,让凌云彻偷偷钻了进来?”
他“嘶”了一声,“也就是说,除了皇贵妃娘娘之外,凌云彻有罪,连带着翊坤宫上下所有人都有罪?”
进忠是真佩服海兰。
就为了保住如懿,竟打算将罪甩给了翊坤宫所有人的身上,不管因此会死多少人!
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阴恻恻,“可是,皇贵妃娘娘刚才的表现是知道凌云彻在的啊。”
海兰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如懿,期盼她能断然否定此事。
舍了凌云彻,才能护住自己呀!
如懿还在和海兰生闷气,连目光都不愿挪过来,怎么可能领会海兰的意思?
海兰无奈,只能低声道:“那也许是嫔妾猜错了,姐姐可能是让凌云彻查了什么,所以,所以——”
说到后面,连她自己都不能自圆其说了。
不管要查什么,怎么也不该在这三更半夜进来寝殿啊!
但这句话,给了凌云彻一些提示。
他赶紧抬头道:“禀皇上,皇贵妃娘娘的确是命微臣替她查一查十三阿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