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步走了进来,看向床铺上躺着的如懿。
她的屁股好似粘在了床上,丝毫没有起身行礼的打算,甚至装作起身都不曾有。
只用她公鸭般的嗓子唤他:“皇上。”
比平常还要沙哑,还要有气无力几分。
好似因为十三阿哥伤心过度,身体虚弱极了。
“朕进来前,听皇贵妃说话颇有力气。”皇上远远的挑了个椅子坐下,才讽刺道:“怎么这会又没了?”
如懿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臣妾猜到了真相,一时愤慨才……”
皇上也不知道如懿在擦什么,明明她眼里半分泪意都没有,全然是在干擦!
“朕让进忠告诉你的真相还不够吗?”皇上冷着脸,“你又猜到了什么?”
如懿皱了皱眉。
皇上怎么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他难道不该温声安慰她,再心疼心疼她的痛苦吗?
她赌着气,却还不曾忘记装有气无力,“臣妾说的是外面胡乱传着的话语。”
如懿嘟着唇,“他们都说臣妾苛待下人,臣妾明明没有,定是——”
她在魏嬿婉和忻嫔中间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将污水泼向她目前认为最具有威胁的敌人,“定是忻嫔主使。”
没有证据,仅凭借她的猜测,便想定忻嫔的罪。
皇上听着,手中的佛珠也甩着,“你不曾苛待下人?那克扣赏钱的不是你?”
如懿更不明白了。
克扣赏钱怎么算得上苛待?
再说了,她都主动告诉田嬷嬷这一次会给了。
噢。
“臣妾这一次的确没有赏赐她们。”如懿很有道理道:“她们将十三阿哥害成这样,不罚银子已是臣妾开恩。”
“……”
皇上手中的佛珠骤然一停。
十三阿哥痴傻,有他的责任,可如懿又怎么算得上无辜?
就算他被迷了心窍不知怎么宠幸了她,可也让人捧了避子药来。
如懿是做惯了阳奉阴违,驳他吩咐的事情,才再度怀了十三阿哥!
他都不曾推卸责任,这如懿竟就这么毫无负担的推给了那些嬷嬷们。
总之,她自己是没有问题的。
“再说了。”如懿嘟囔道:“臣妾不相信接生嬷嬷会为了几十两银子谋害皇嗣。”
看看!
十三阿哥还没死呢,就直接一顶大帽子盖了下来,变成了谋害皇嗣的大罪!
这可是要诛杀九族的。
也就是说,这些接生嬷嬷辛苦一场,不但没有讨到好处,反而连带着九族都要惨死。
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冤案。
可偏偏,如懿依旧一脸无辜,“这背后定还有什么。”
她盼着在她精心的引导下,皇上会主动猜忌上忻嫔,最不济,怀疑魏嬿婉也是可以的。
总之——
不能怀疑她的身子不适合生养。
如懿还想生。
连续两个残疾的孩子不足以让她放弃,更让她越挫越勇。
下一个,下一个一定能更好。
“朕来是告诉你。”皇上却不曾被她的思维带偏,“流言并非都是无稽之谈。”
他极凉薄,“钦天监专门取了你的生辰八字,为你测算了命数。”
如懿脸一红。
她就知道,她的少年郎不会就这么看着别人污蔑她的,定是想为她辩解,为她揭开真相。
“……测算出来的。”皇上盯着她逐渐红润的脸颊,残酷道:“就是流言传播说的,你是天煞孤星的命数。”
他一字一句,好似在宣判如懿的人生,“克父,克母,克夫,克子,注定众叛亲离,凄凉而死。”
如懿脸上的娇羞快速的褪去,变成了恼羞成怒的涨红,“皇上信了?”
她无法理解,“这般虚无缥缈,胡说八道的话语,皇上也信了?!”
“呵。”皇上冷呵了一声,“皇贵妃这时候觉得这话虚无缥缈了?那传播什么祥瑞之子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觉得?”
当初这流言传播的愈大,便更让皇上愤恨——
朝堂之上,言官的折子如同雪花般的在他案前堆积。
都是让他出罪己诏的!
若皇上无罪,为何降生的祥瑞之子是个傻子?
皇上又不能将如懿做的这些幺蛾子说了出来。
那不更显得他这个后宫如同筛子一般?!
发酵成了这般模样,他才知道此事!
这也是为何他主动过来翊坤宫一趟的原因。
他对如懿的忍耐到了极限,便想要直接捏碎她的幻想。
皇上自然不会告诉如懿,他毁了她以后生育的可能,这只会在他的人生留下污点。
但他亦残忍到了极致。
他握紧了佛珠,用着最厌恶的声音道:“朕永远不想再和你有孩子。”
这话,几乎让如懿整个人都木了。
她艰难的张合着嘴,“皇上,十三阿哥只是意外,以后——”
“朕说的是不够明白吗?”皇上一字一顿,“没有以后,朕永远不会再想和你有孩子。”
为什么?
如懿不懂。
她的少年郎,为何会用这般厌恶的眼神看她,又为何要在此时此刻说这些让她心中难受的话语。
“皇上。”如懿的声音忽然就有力了许多,“臣妾这段时间的确不曾出过翊坤宫,亦很少去养心殿,想来是令妃又说了什么话让皇上误会臣妾——”
皇上听愣了。
他来这里半天,何时提过令妃这两个字?
为何如懿下意识的就觉得一定是魏嬿婉害她呢?
令妃那般温婉,那般柔和,那般的待人好,几乎无人说她一句话坏话。
只有如懿。
哦不,还有个海兰,以及——
嗯?
皇上脑子里出现了个巨大的问号,好像不止。
还有颖贵人和恪贵人。
怎么?
如懿身边围绕的人都厌恶令妃,这是什么反令妃联盟吗?!
皇上不由对魏嬿婉又多了几分共情,这几个人,也是后宫里面最会怼他的几个妃子。
也许,这反令妃,就是反他这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