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颇为震惊的看着吼她的弘历。
她的少年郎竟会当着这么多人让她闭嘴?当即呛声道:“臣妾只是说了实话而已,皇上何必动怒?”
弘历捏着信纸,气势更甚,“朕不许你再污蔑舒妃,舒妃她没有死,任谁也不许说自戕二字!”
这句话差点将魏嬿婉惊出一身冷汗,以为皇上发现了什么。
所幸,如懿还在咄咄逼人,她指着湖面的残骸道:“舒妃自焚而死,皇上您不能自欺欺人!”
“朕说没有就是没有。”弘历紧紧握着信纸,双眼中隐约有了泪光,“你可知舒妃在信里说了什么吗?”
如懿看着他眼角的泪水,不知怎么心中便是一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被夺走了一般,她下意识的就想要说她不想听。
可弘历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她说她不愿自己凋零在朕的面前,也不愿让朕为了她苦恼烦忧。”
这封信字里行间里,皆是真诚的爱意。
弘历的泪在如懿惊恐的目光中滴落了下来,“是朕不够关心舒妃,怪不得她。”
他的愧疚在这个时候到达了巅峰。
不止是坐胎药的事情,还因为舒妃在最美丽的年华和他的诗歌一道葬送。
怎么不算是极致的美呢?
所以他不顾如懿的问责,只指着不远处的春雨舒和馆朗声道:“朕说舒妃没死就是没死,她只是身体不好留在圆明园疗养罢了。”
魏嬿婉以为如懿会继续吵闹,可看过去时,如懿竟出着神,盯着弘历眼泪滴落的地方。
良久,她突然问道:“你为舒妃流泪?”
她好像被刺激到了般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皇上会为了舒妃流泪,却从不曾为她流泪过?
巨大的失落迅速的攫取了她的心脏,让她不由自主的往后跌坐而去。
容珮赶紧搀扶住了她,可低头一看衣裙上的血迹,便尖叫道:“娘娘,娘娘要生了!”
“……”弘历太过震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他流泪也会吓得如懿早产?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乱,弘历只能命齐汝一道跟去天地一家春。
他本不愿去,可却被太后催促道:“不管怎么样,这也是条新生命,皇上还是去守着比较好。”
弘历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去了。
他一走,太后便屏退了无关人等,只留心腹太监宫女上前处理。
暖阁之中,的确有一具尸体,乃是某个病死在圆明园的宫女,虽烧成黑炭,但身高胖瘦人仍有不同,以防万一,还是让皇上被如懿拖住才好。
一整夜,足够她将尸体收殓进棺材。
但还有一个问题。
“令妃,你说皇上是什么意思?”太后不解道:“还是说这场戏被他看出什么不对来了?”
魏嬿婉手指内扣,抚摸着手中的印记。
她原以为之前的灼热是被暖阁的大火所影响,现在看来却不是。
舒妃,并不该死在此时。
确切的说,是历史上的舒妃不该死在这个时候。
“皇上应该只是暂时接受不了。”魏嬿婉心中有数,“想来等他能面对这件事的时候,才会为意欢姐姐画上句号吧。”
“……真是疯魔。”太后轻叹,“哀家了了心愿,也就随他去吧。”
哪个皇帝没有阴暗之处?
他想要掩盖意欢的死亡,也省却了她们不少麻烦。
内务府安葬也会悄悄进行,不会大张旗鼓。
但这些都和她们无关了。
魏嬿婉和白蕊姬相视一笑,想来,这会,意欢已经带着纳福出京了,以后,她的人生该只会有坦途。
那留在圆明园的“舒妃”就显得不甚要紧了。
白蕊姬打着哈欠回去睡了。
而魏嬿婉眼珠一转,却迎上了晚来的纯贵妃,顺手拽上她去了天地一家春。
路上,魏嬿婉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纯贵妃听的捂住了嘴巴,似乎也不相信皇上竟会这么做,但她更好奇,“皇贵妃那边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娄子呢?令妃你过去做什么?”
魏嬿婉神秘一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纯贵妃老实人,魏嬿婉让她跟着就跟着了。
但到了天地一家春里面时,里面竟已经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纯贵妃有些懵。
一死一生,这几个时辰发生的事情未免也太过翻天覆地了。
可坐在院内的皇上却没有站起来,他只挥了挥手,命乳母将孩子抱过来看一看。
海兰在廊下站着,看着皇上不带半点微笑的脸,深觉不好。
她赶紧开口道:“许是小公主怕皇阿玛或许伤心,才提前降生的。”
……
纯贵妃无语看向魏嬿婉,用目光别了别海兰,小声道:“这就是你让我看的?”
真是新鲜极了。
受惊早产还能被这么美化。
皇上伸出手指抚摸着婴儿的脸颊,面容阴晴不定,“赐名璟兕。”
说罢,他便起了身。
海兰以为他要进去看看姐姐,便恭敬地让开了身子。
皇上亦有些犹豫,他并不太愿意再见如懿,可想来她生产也受了苦,便吩咐齐汝循例看一眼公主,才抬脚准备进去。
纯贵妃凑到了公主身边,本想喊令妃也过来看一看,却瞧着海兰警惕的护了过来。
那表情好像将魏嬿婉看成了什么凶猛野兽一般。
纯贵妃也没了兴致看公主了,她正要走回魏嬿婉身旁,却不留神看见了不对,“齐太医,五公主怎么脸色发紫?”
海兰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也顾不得防备魏嬿婉了,只高声让江与彬也出来。
齐汝觑了她一眼。
这不明摆着不相信他吗?
不过也罢,公主要紧。
正要迈进里间门槛的弘历突然打了个转,朝着外面迈出来,“出了什么事?”
魏嬿婉嘴角抽搐。
她真可怜皇上。
明明不想进去,还得找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