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后宫里面的奇人,秦立算得上一个。
先帝的内务府哪儿都好,就是费总管,一不留神,脑袋就被摘了去。
而现在的皇上嘛。
脾气令人意外的好。
只要不是犯了罪无可恕的大错,或者能找到开脱的借口,就不会挨罚。
秦立这个度掌握的很好,所以他一直稳稳坐在内务府总管的位置上,没有人能威胁到他。
但这“奇”说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他根本不掩饰自己对如懿的讨厌。
如懿得势,他就捧着。
可若失了势,嘿,馊饭腐布降翊坤宫的俸禄一套连环拳一起奉上,不带半分犹豫的。
魏嬿婉低谷时期也曾受过内务府的苛待,但吃用也在正常范围之内,水果糕点也是不缺的,但对如懿就不一样了。
譬如现在。
他好似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机会一般,先停了翊坤宫的份例银子,小厨房便开不了伙,只能从御膳房取用。
送来的饭菜呢,不见半分荤腥,全是素的。
那汤就更绝了。
前日是这碗,昨日是这碗,明日也是这碗。
容珮躺着,便由三宝捧进捧出。
到了第四日,一旁的海兰忍不住道:“三宝,你闻不到馊味吗?你这汤该倒了。”
“是,是。”三宝口中答应了。
等再过了一日,便连汤都没有了。
海兰再问起,三宝便摊手道:“御膳房的这么给的,奴才便这么拿的,娘娘的饭菜还算好的呢,我们就惨了,一日只能吃一顿,又没有俸禄,奴才习惯了还好,可您瞧瞧他们。”
海兰顺着他的手往旁看去。
只见洒扫的宫女太监一个比一个的惫懒,无精打采的。
海兰柳眉倒竖,“你们这样,怎么伺候的好姐姐呢?”
“没有银子,奴才也指使不动他们。”三宝摊了摊手,“秦公公说了,当时娘娘住在延禧宫时候欠的银子还没还清,现在旧事重提,奴才也没有办法。”
这一次没有阿箬跑去为如懿争取,没有惢心去御前求李玉。
哦不,李玉现在在御前也说不上话了。
“我那还有些体己。”海兰咬着下唇,“我去取来先用着。”
三宝当然应了。
可如懿听说了此事,却不叫海兰这银子落在实处,只让人去请了进忠公公来。
嗨。
进忠早听过三宝说翊坤宫备下了个新宫女,当然不肯来。
开玩笑。
又不是什么得宠的妃嫔,秦立都明目张胆的蹉跎了,皇上也不说什么,他又何必去一趟惹得自家天仙不满呢?
不过,他做事从来就是妥帖的,就算拒绝也落不着什么把柄。
所以,海兰的银子悬了好几日,才终于落了下来。
三宝有怨,上下一折腾,本能撑一个月的银两变成了半个月,就又恢复如初了。
如懿生产本就受了损伤,又吃不好,恢复起来愈发的慢。
金玉妍听闻这个消息,却也不过冷哼一声。
若不是她失去了贞淑,放在红珊瑚上的药剂把握不准,必定会让十二阿哥难产在如懿腹中,一尸两命,而不是区区一个大出血就结束了。
她拿眼瞟着丽心,“那红珊瑚处理掉了吗?”
“奴婢借着送礼进去了好几趟,”丽心小声道:“却怎么都没看见那东西,莫不是已经被丢掉了?”
金玉妍略略想了想,便也算了。
反正送红珊瑚的不是她,就算被查出来猫腻也牵扯不到她的身上。
丽心看她心情略好,便又赔笑道:“许太医翻了太医院的病案,说皇贵妃这大出血后患无穷,绝非几年便可养好的,起码往后十年最好都别有孕,若有了,也难养大。”
这话极大的取悦了金玉妍。
十年啊。
十年后如懿还能生吗?
十二阿哥已被弃了,如懿还能蹦跶到何时?
无嫡无长,不就是永珹的好处了吗?
八月的木兰秋狝就是她和永珹的机会,她必须要抓住,让永珹一鸣惊人!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木兰秋狝的日子。
皇上大手一挥,妃位以上全都带了出来,倒也是难得的热闹了。
待落脚后,海兰过来寻如懿,却听见她微笑道:“海兰,本宫记得凌云彻就在木兰围场吧?”
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少女的娇嗔,“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本宫。”
海兰倾慕的看着她。
也只有姐姐,生了孩子还如同少女一般,真真是绝色了。
若不提凌云彻就更好了。
海兰只能笑道:“他是犯错被贬来当奴仆的,想来是到不了近处伺候,姐姐,你别惦记着他了,要不,我们还是出去走一走?”
如懿遗憾起了身,正要和海兰往外走时,却听见外面传来了叱骂声,“就是这个贱奴在江宁行宫觊觎额娘,永珹给额娘狠狠地打!”
紧接着便是破空的鞭声,以及难耐的痛呼声。
不好。
如懿快步往外走了出去。
是凌云彻。
她走的太快,海兰都来不及阻拦她,只能赶紧跟了出去。
如懿人还未走到,却已喝道:“住手!”
永珹看了眼金玉妍,见她点了点头,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丢开了鞭子。
如懿看着跪在地上的凌云彻,眼中都有了几分泪意。
去年,她也曾这么狼狈的挨过打,今年,凌云彻也受了这么一道波折,怎么不算是缘分呢?
她定了定心,缓缓道:“当初皇上已经责罚过了他,嘉嫔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咄咄逼人?”金玉妍笑了,她指着跪地的凌云彻不紧不慢道:“嫔妾罚的是他牵马不当,惊了人,怎么?难道曾经犯过错受过罚,以后的就不算了?”
“本宫在帐篷里听清楚了。”如懿凝神道:“嘉嫔,你何必扯谎?”
真真是个疯婆娘。
金玉妍不想和她闹大,误了午后狩猎却是不好,便带着永珹走了。
“凌云彻。”如懿弯下腰来,轻声唤他,“起来吧。”
她满脸笑容,声音极温柔,好似在看一件久违的珍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