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春婵终于等着了暖阁的门打开。
进忠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
再往里面瞧,主儿卸了珠钗已躺在了床铺间,连外衣也都脱了去,身上被褥盖的好好的。
啊。
主儿不知梦中想起了什么,竟一脚踹开了被子。
春婵来不及再和进忠说什么,和澜翠一道快步走了进去。
而王蟾在外面,指了指进忠唇上的伤口,满脸纠结,“进忠公公,你这是被娘娘打破的吗?奴才那里有药,要不去擦一擦?”
“……滚。”
进忠抬脚欲踢王蟾,却又放下了脚。
他摸着嘴唇上的伤口,忽然笑了。
嘶。
王蟾倒吸一口气,进忠公公这笑容,真真是吓人的慌。
进忠瞥了他一眼,便知道王蟾心里又在琢磨什么不该琢磨的了,便干脆的敲了敲他的帽檐,“看好永寿宫。”
王蟾捂着帽子,看着进忠公公抓着伞踏进了夜色之中。
真惨。
王蟾想着,还没下值的进忠公公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有一种凄凉之感呢?
到了次日,魏嬿婉迷迷糊糊起来的时候,已将昨夜全部忘了个干干净净,只记得梦中有个大狗趴在自己身上舔来舔去。
白蕊姬和意欢来看她,意欢瞧她懵懵的模样也是好笑,“你醉的太早,却不知道后半段又发生了件事。”
“什么事?”魏嬿婉揉了揉眉心,也颇有些好奇。
“也算不得什么有趣儿的。”白蕊姬懒洋洋的往靠枕上一靠,“就是皇上看着殿内都是熟脸,动了选秀的心思了呗。”
选秀?
魏嬿婉脑子逐渐清明。
想来也到了恪贵人入宫的时候了。
她倒没有什么想法。
皇上为九五至尊,天下最尊贵的人儿,后宫佳丽三千都不为过。
只是之前从未选秀过,这突然冷不丁来了一次,倒让人颇为意外,她不由看向意欢,“意欢姐姐……”
意欢看她便知道她担心什么呢,“我也不在意。”
她微微笑了笑,“纳福逐渐大了,闹腾的很,我也少有精力了。”
意欢的心里本就只给弘历留了三分之一的位置,现在被纳福的小胖腿蹬着,竟又被挤走了一半,连带着知晓他要选秀也不怎么在意了,所以才当做趣儿来和魏嬿婉说。
“我们不在乎,可你不知道皇贵妃那张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白蕊姬小声道:“若不是她那个模样,昨夜也不会早早就散了酒席呢。”
魏嬿婉明白了。
如懿刚被爆出躲被窝偷吃酸杏的丑闻,后就有皇上的下令选秀,且还是在她的孕期。
若有多嘴多舌的,怕少不得在平日的嘲讽上再多加一成,尤其是金玉妍,定会说就是因为如懿丢丑丢大发了,皇上才起了选秀的心思。
后位空悬,皇贵妃被死死扣在原位不得寸进。
想来这一次的选秀,怕是比以前要热闹许多。
魏嬿婉猜得不错,饶是皇帝有三不选:“权臣之女不选,历朝为官之女不选,地位过低不选。”
可也架不住人数众多,内务府被挤得水泄不通。
初选便足足折腾了五日,到了殿选的那日,弘历又来寻太后,“皇额娘,您陪朕一道去吧。”
太后想着福珈告诉她的内务府盛况,连连摆手道:“你自己选就好了,何必拉哀家去,哀家不想管这些事情了。”
以今年的人数,她怕是要正襟危坐一整天,想着就好累。
太后坚决拒绝,任弘历坐了半晌也坚决不松口。
弘历无法,只能自个儿去了。
到了晚间,总算也选了三人出来。
和前世一般无二,巡抚鄂舜之女西林觉罗氏为禧常在,拜唐阿佛音之女林氏为恭常在,德穆齐塞音察克之女拜尔果斯氏为恪贵人。
也就是说,无端端比去年多坐了半天,结果还是一样的。
因为中宫无主,这几个人便只能来了慈宁宫行礼。
宫内各处的妃嫔也都到了慈宁宫来,顺便见一见新人。
太后瞧着眼前的磕头的三个新人,不出声的叹了口气。
她的慈宁宫真是越来越热闹了,真是一点儿清福都享不到。
“起来吧。”多想也没用,太后郁闷的挥了挥手,赐了座后,又赏了礼物。
恪贵人是蒙古人,本就奔放一些,几个来回一看,便就瞧着了太后下面坐着的第一人。
皇贵妃如懿。
她依照着进宫前的叮嘱,笑着和如懿搭话,“皇贵妃娘娘,嫔妾初进宫,什么规矩都不懂,还期盼着娘娘能指点一二。”
让如懿指点规矩?
太后默默揉了揉眉心,对恪贵人的第一印象迅速跌入谷底。
想来也是个眼瞎的。
如懿久违这般的示好,不由温暖的笑道:“妹妹娇俏可人,想来定得皇上十分喜爱,至于规矩,慢慢学就好,先喝茶吧。”
恪贵人听完这些话,立时觉得如懿良善,断断不如外面传闻的那般不受宠,便低头去寻茶。
可打开茶碗一看,她就皱了皱眉,再度盖上了茶盖。
“上好的龙井。”魏嬿婉缓缓放下了茶杯,笑吟吟道:“恪贵人喝不惯吗?”
“是。”恪贵人倒是直言不讳,“臣妾喝奶茶喝惯了。”
言语之中,对面前的这杯茶颇为不喜。
可她忘记了。
这里不是别处,而是慈宁宫。
备茶的也不是前世人微言轻,就算登上了妃位也能被区区一个贵人嘲讽的令妃,而是福珈。
福珈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最是得力不过,却也是头一次碰着了当面嫌弃茶水的主儿,当即便笑道:“是奴婢准备不周,奴婢这就给主儿换。”
可太后听着,却有些不快,“皇帝来哀家这里也都喝的这些茶,怎么恪贵人就不一样一些,喝不得了吗?”
恪贵人惊了一跳,赶紧起身行礼,“嫔妾不敢。”
“进了宫,便要适应宫中的规矩。”太后慢腾腾道:“别还用着你们蒙古的那一套法子,哀家告诉你,行不通。”
“是。”恪贵人应了,可待再度入座后,她看向魏嬿婉的眼神,要有多恨就有多恨。
想来是怪她多嘴多舌的一句话害的她被骂了。
魏嬿婉才不怕她,她都活了两辈子了,若还对这几人谨小慎微,那真真是白活了!
且她也看清楚了。
恪贵人身上并无黑气。
她对自己的恶意,是发自内心的。
而且宫内满族妃嫔多少都瞧不起汉族妃嫔。
那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魏嬿婉笑着,也毫不示弱的回瞪了回去。
来呀,有本事来呀。
恪贵人被她的目光打得晕头转向,竟口不择言的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嫔妾在蒙古时曾听说宫内因着鹿肉闹了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