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说话不清不楚,十句里面怼他九句半,海兰三句话不离“姐姐”。
弘历觉得还是问魏嬿婉比较好。
她条理清楚,说话也好听,想来不会说什么令他无法接受的话语。
可未曾想,魏嬿婉秀口一张,“皇上,皇贵妃跑来说您体虚乏力,玫妃气不过她这么胡说八道,才忍不住动了鞭子。”
弘历觉得头更痛了。
没有哪个男人喜欢听见体虚这两个字。
他也不喜欢。
还是顶顶顶不喜欢。
他每日严格要求自己,作息规律,又从来不纵着自己饮食,这么自律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体虚乏力?!
海兰走到了如懿身边,哀求的看了她一眼。
希望她能驳斥了魏嬿婉的话,再说几句软话也好,也能趁了这个机会和皇上缓和一二。
可如懿鲜红的唇微微嘟起,说出的话依旧戳人心窝子,“臣妾没有说错,若皇上身体无碍,为何屡屡点了鹿肉来食用?”
说了这些还不止,她还当着众人的面朗声道,“鹿肉是壮阳气的,难道不就佐证了皇上体虚吗?”
饶是作为前世鹿血酒事件的当事人,魏嬿婉也有些震惊。
连她都这样,更别说周围的人了。
宫女太监一个个的低着头,不敢看向中间那消瘦的身影。
弘历也在这等冲击下摇晃了两下身子,若不是进忠及时上去搀扶着,怕还要打个踉跄。
如懿皱眉看着,更是确信心中所想。
弘历体虚。
而慈宁宫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真心为了皇上,竟还让那孩子继续留在宫里!
怪不得弘历很久不曾召她侍寝,大概原因就在此了吧。
如懿轻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皇上,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能理解。
“人都会老的,皇上会,臣妾也会。”
……
魏嬿婉揉了揉眉心。
此景和那一日在永寿宫前逼着皇上喝醒酒汤也差不了多少了。
一样将弘历的面子踩在脚下!
而那时的弘历与她尚还有感情,可如今呢?
“所以,皇贵妃的意思是朕连自己的饮食亦不能自己做主了?”弘历握着进忠的手,眼底的冷意更甚,“还是说皇贵妃没什么东西可管,便管到这样微末的小事上来?!”
他说的急促,不由咳嗽了几声。
“皇上要是生气,要责要罚,臣妾不敢说什么。”如懿好似感觉不到身上鞭痕的疼痛,一双眼睛眨得飞快,“只是皇上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臣妾真是心疼。”
弘历一窒。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如懿竟有这么一张巧嘴,一时竟忘记该怎么往下说了。
如懿便觉得自己已踏上了道德制高点,语气更是高昂,“臣妾只是直言进谏,算不得有错,皇上若是怪罪,臣妾自己跪下受罚!”
算不得有错。
若是怪罪。
这两个词语一堆叠,便形成了个奇怪的逻辑。
明明是如懿找上门来,可皇上要是罚她,便就成了他不听谏言,成了他的错。
弘历被气的一阵眩晕,指着跪下的如懿半天说不出话来。
“皇贵妃这话说的未免太过严重了吧。”魏嬿婉觉得自己再不出声,皇上怕是要在这里气晕过去,便赶紧往前走了一步,“吃鹿肉,饮鹿血酒本就是满族的传统呀,连本宫这个汉人都知道的。”
她乌溜溜的眼睛无辜极了,“还是说皇贵妃觉得这鹿肉是什么害人之物吗?”
如懿不理会她,只瞪视着弘历。
她的面容在这等情绪下显得更为的凶残。
而搀扶着皇上的进忠带着几分惶恐,喃喃道“皇上,奴才伺候你用膳时,您每次最多也就食用一块,从不多用,祖宗有训,食不过三,哪就……”
他悄悄看了眼皇贵妃,好似被吓住了一般不再往下说。
魏嬿婉笑吟吟补上一刀,“皇贵妃长在江南,也许将这个给忘记了。”
如懿是满族人。
若连这个都忘记了,岂不是数典忘祖?
如懿有些承受不住这般话语,不由慢慢转头看向了魏嬿婉,鲜艳肥嫩的唇微微张开,“令妃,你妖言惑众,不顾皇上龙体,该当何罪?”
魏嬿婉不怕她,只跪下道,“皇上身体康健,臣妾才不信皇贵妃所言。”
白蕊姬被她扯了一把,也跪了下来,同样道:“臣妾也不信。”
如懿目光平视到了白蕊姬身上,又缓缓挪回弘历身上,才缓缓跪下,“忠言逆耳。”
海兰同样跪下道:“姐姐一心为了皇上您,皇上您不该伤了姐姐的心。”
弘历站在中间,缓缓环视四周。
忽然,他和煦的笑了,“皇贵妃是为了朕着想?”
这笑容逐渐扩大,变得癫狂,“朕怎么不觉得?!”
他指着如懿,指着海兰,目光中皆是愤怒,“你说朕体虚不行?!好!给朕传太医来!”
“是。”李玉抢了一步回答,躬身去了。
进忠不曾阻拦,甚至还与魏嬿婉对视了一眼,将眼底的笑意压了下去。
李玉为何赶着去?
无非就是除了齐汝之外,再唤一个江与彬。
只是江与彬的舌头——
嘿。
怕是不会从了她们的愿了。
他们猜的不错,齐汝领头,江与彬跟着。
院落里,进忠搬来了座位。
弘历坐了下来,也让众人起身。
魏嬿婉和白蕊姬从不亏待自己,立刻就站了起来。
至于还坚守着自己的准则,不肯起身的如懿……
连皇上都没有再说一遍让她起来。
爱跪就跪呗。
齐汝先上前看诊,沉吟了片刻,便拱手道:“皇上身体康健,并无异常。”
如懿早就猜到齐汝会如此,眼神往旁边一望,就看向了江与彬,“江太医你再诊。”
太医这个职位最熬资历。
除非天赋异禀,神医在世,谁都得一二三的熬过去。
而现在以齐汝能力最强,资历最长。
可如懿这句话,却是不信任齐汝的医术。
嗨。
若不是早和齐汝通过气,就凭如懿这一句话,江与彬少不得又要受点白眼了。
但如今,他有了底气,便躬身上前请脉。
指头落下,江与彬的眉心便紧紧锁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