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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这等巧思,怪不得皇上看重

    金川战事胶着,讷亲昏聩畏缩,屡屡失利,备受斥责。

    且没过多久,讷亲竟擅自回京,引得皇上大怒。

    太后听闻消息,急得六神无主:“他怎可如此擅作主张!”

    若仅仅是贻误战机,皇上要杀讷亲,也不会牵连上钮祜禄氏,可加上了自作主张,引发的问题就不一般了。

    以皇上的疑心,甚至会怀疑这背后有没有她的主张。

    福珈劝道:“讷亲大人毕竟是钮祜禄氏人,太后该替他说说话,许还有生机。”

    太后揉着眉心,“玫妃病着,舒嫔不好控制,哀家派庆贵人去吗?”

    她一想就觉得肯定成不了,但还是想试上一试,便欲吩咐福珈去唤庆贵人。

    可眼角一瞟却看见了放在一旁的圆凳,也想起了那一日坐在这里娓娓道来的魏嬿婉。

    她说:“太后娘娘,你心里想要什么呢?”

    她说:“皇上至孝,您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不该绕弯子。”

    不该绕弯子……

    太后忽然扶住了福珈,“走,哀家要去养心殿。”

    她既然打算信魏嬿婉一次,就信的更彻底一点,就让她来试一试,魏嬿婉看的准不准。

    养心殿的气氛很是凝结。

    龙案旁,垂手伺候的也不是李玉,而是进忠。

    太后不由觑了过去。

    她对这个太监也有些印象,是李玉两个徒弟之一,只是现如今竟只他在殿内伺候着了吗?

    她又想了想门口一左一右站着的李玉和进保。

    嚯。

    看来,养心殿也有了些变化。

    “皇额娘。”皇上从龙案上抬起头来,神色在阴影处瞧不太清楚,只看着香炉里的青烟缓缓升起,挡在他们之间,“请坐。”

    待太后在旁坐下,皇上亦没有起身,只缓缓开口道:“您是为讷亲来的吗?”

    太后心头一跳。

    她一来,皇上就一针见血的拿出了这个话题。

    显然已对讷亲十分不满,欲杀之而后快。

    可——

    太后犹豫了。

    讷亲是钮祜禄氏在朝廷位置最高之人,真让她放弃了他,却实打实的有些舍不得。

    悄然的,太后右肩的纹路逐渐又在加深,她不由揉了揉眉心。

    有点痛,有点烦。

    很想教训皇上。

    就在她即将忍不住开口时,左手旁落下了一盏热茶。

    太后正心烦气躁,伸手抓起便就喝。

    茶水一入喉,太后便瞪圆了眼睛,一股极清凉的感觉顺着她的喉咙直冲脑门之上。

    将刚刚的烦躁全然一扫而空!

    她低头轻嗅。

    好冲鼻的薄荷味。

    再瞧瞧躬身退回原处的进忠,不由眯了眯眼。

    好。

    甚好。

    她在深宫一生,见过不知道多少太监,且也与先皇身边的那位太监总管交情颇深,所以眼光毒辣。

    这等巧思,怪不得皇上看重。

    太后没有点破此事,只借着这会的清明看向了皇上。

    “哀家知皇上因着讷亲之事心烦气躁。”太后将茶杯放在了一旁,“就过来说上一说。”

    “是吗?”皇上声音低沉,“皇额娘是想为讷亲求情吗?”

    太后仔细的看着暗影中的皇帝,不由也有了些感慨。

    是了。

    她总将皇上当做孩童来看。

    可实际上眼前的这位连孙子都有了。

    她的确该换种法子来面对皇上了。

    “金川战事,皆因讷亲贻误。”太后忍着心痛,“且擅自回京,亦是不尊皇帝,哀家怕皇上顾念,不忍重罚,便过来一趟。”

    她深吸了一口气,艰难挤出四个字。

    “讷亲当斩。”

    说出这个词,太后心中好似轻松了许多。

    皇上已盯住讷亲,死与不死已没有什么区别。

    斩。

    便是斩断皇上对钮枯禄氏的疑心。

    只要她还是太后,又怎么会怕钮枯禄氏后继无人?

    皇上听了这句话颇为意外,不由俯身往前,好似要仔细看清楚太后的神色,“皇额娘,你真是这么想?”

    看着日光下弘历的面容,太后好像看见了以前尚还是孩童的弘历,目光柔和许多,“哀家是你的皇额娘,自是事事以你为先。”

    “那朕现在就拟旨杀讷亲?”

    “这是前朝政事,皇上自己决定就好。”太后低头寻茶碗,本想再喝一口,却又想起刚那凉透脑壳的感觉,便悻悻然的收回了手,“哀家年纪大了,说了这句话便就回去了。”

    “好。”皇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上前搀扶太后,“等今日事了,朕就去陪皇额娘进膳。”

    语气是难得的真心实意,亦带着诚挚的孝心。

    “且皇额娘不必担忧往后,讷亲没了,还会有新的人。”

    太后意外极了,皇上这话虽没有说透,却也是一种示好。

    难道魏嬿婉真这么灵?

    揣着这份欣喜,她拍了拍弘历的手背,“哀家知你事忙,若能来便就过来,若不能来也别勉强,别忙起来顾不得吃饭。”

    话语之中,皆是一个普通母亲对儿子的关切。

    瞧着弘历还要再送几步,太后笑着要走,“这么多人跟着呢,哀家自己会走,你且忙着吧。”

    弘历无法,却还是送到了养心殿门口,直看她上了软轿才放心回头。

    软轿摇摇晃晃往慈宁宫去,太后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一旁的福珈欲言又止,“太后娘娘,您怎么……”

    她想不明白,为何太后会自断臂膀。

    太后微微笑了笑,“皇上毕竟是皇上。”

    皇权在他手中,她又何必和一个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还无端端损了她与皇上之间难得的母子之情。

    没有哪一个皇帝喜欢后宫参政,弘历也不喜。

    她参与的越多,反而是将钮枯禄氏继续往下拉。

    “哀家不说不提,他才会多顾虑,多照拂。”太后深深吐出一口气,“哀家啊,只要当一个颐养天年的老人就好了。”

    弘历登基十余载,朝纲稳固,且借着孝贤皇后之死,雷霆处置了张廷玉、高斌,再加上讷亲,就算将老臣都干干净净的料理掉了。

    在前朝,他是个无可挑剔,天生的君王。

    在后宫——

    太后皱了皱眉。

    若不算如懿,也算得是个清醒不昏庸的皇帝。

    可偏偏有个如懿,为了她,皇上没少做蠢事,权衡利弊之下,竟将她推上了皇贵妃之位,且瞧着即将往继后的位置去了。

    她越想越气,恨不得吩咐众人将软轿往回抬,她再好好劝一劝皇帝。

    但不知道是不是那薄荷醒脑之能还在,太后按捺住了这个打算,转而吩咐福珈道:“叫皇贵妃来慈宁宫。”

    皇上劝不得,她敲打如懿总是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