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前后,李玉忽然到访翊坤宫。
如懿不解,“这个点皇上该在午睡,你怎么来了?”
“皇上在长春宫呢,嘉妃也过去了,说了些话儿,现在皇上请您尽快过去,该是要问问昨夜之事。”李玉躬身道:“娘娘请跟我来。”
帝后皆在等着,如懿也不敢拖延,当即扶着惢心的手赶去了长春宫。
长春宫内却不止李玉说的那么些人。
皇上与皇后各坐在榻上两侧,嘉妃坐在圆凳之上,对面则是魏嬿婉,凳子也只剩下她身旁的一个了。
如懿皱了皱眉。
她不喜魏嬿婉,更是不愿与她坐在一块。
但她站了许久,皇后也没让人送上新的凳子,还指了指那个空位,“皇贵妃,坐罢。”
如懿无法,只能迈着端庄的步伐,矜持的坐了下来。
她不看魏嬿婉,只与嘉妃说话,“几日不见,你这肚子越发的大了,怎么还走这么远的路来长春宫呢?”
嘉妃笑了笑,“多谢皇贵妃关怀,若不是出了要紧的事情,我也不愿出门。”
“要紧的事情?”如懿不解,“什么事情比嘉妃腹中的孩子更要紧呢?”
“皇贵妃啊。”皇上搅着手中的冰饮,“你常去安华殿祈福?”
“是。”如懿淡淡道:“安华大师福泽深厚,又难得入宫,臣妾想时时去安华殿为战事祈福。”
“时时?”魏嬿婉无辜的眨了眨眼,“皇贵妃娘娘真真是诚挚虔诚,是嫔妾等人的表率。”
如懿不由回头看了她,眼眸之中闪了闪,“是啊,令嫔好似一次都未曾去过?”
“是。”魏嬿婉点了点头,“嫔妾的确还未去过安华殿。”
如懿胳膊搭在桌上,缓缓道:“本宫也未曾看见过永寿宫送来的经书,令嫔,你如此是否太不在意了?满宫都在祝祷,你却偷着懒。”
瞧皇后娘娘与嘉妃这架势大约是朝着她来的,如懿便想着将魏嬿婉先拱了出去。
可没想到,皇上竟不耐的看了她一眼,“皇后病了,令嫔在长春宫衣不解带侍疾了几日都未曾回过永寿宫,你身为皇贵妃,怎可说她惫懒?”
皇后也适时的咳了两声,才温声道:“令嫔虽陪着臣妾,却也挂心着祝祷,总会凌晨起身虔诚抄了经书,只是她不愿麻烦,便放在长春宫的那份送去了安华殿。”
说着,她看向魏嬿婉的眼神便越发的柔和,“她是担心臣妾的身子,连求来的福泽也想落在长春宫呢。”
几句话便让如懿讪讪的闭上了嘴。
嘉妃瞧着如懿吃瘪,便也笑道:“臣妾为了腹中阿哥平安落地,也会每日将前一日抄写的经文请大师诵读,可毕竟男女有别,臣妾从未亲自入内,也不知谁去了谁不曾去,反倒是皇贵妃真是时时都在,不然怎么知道令嫔没去过呢?”
如懿鲜艳的厚唇微微张合了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嘉妃话锋又一转,“且皇贵妃不止佛缘深厚,连带着也与国师极合拍吧?不然怎么会被国师特意赠与什么供香啊,手串啊,我们这群凡夫俗子却一个都拿不到呢。”
“啪嗒。”
皇上将空碗放在了桌上,不轻不重,却狠狠的敲在了如懿的心上。
她一惊,瞄了眼皇上的位置,扯出一抹尴尬的微笑,“大师的确给了臣妾一盒供香,可手串什么的,本宫并没有见过。”
“哗啦。”
皇上不耐的展开了扇子,烦躁的扇了扇。
他心头憋得很。
嘉妃刚提时,他尚还不相信,可谁曾想如懿竟然这么爽快就承认了下来,私自接受了外男赠与也不与他提上一句,真让他气的要命。
富察琅嬅也很生气,她身子时好时坏,累不得,便从未管过安华大师入宫之事,可没想到如懿会胆大到了这个地步!
她不由冷呵了一声,“不知皇贵妃是用什么身份收下的东西?信徒?还是说代表着朝廷?”
如懿的笑容越发尴尬。
富察琅嬅是皇后,是国母,是唯一能代表后宫的,前朝又有皇上,怎么都轮不上她,可若说是信徒,为什么偏偏给她一人?
独一份,往往就代表了很多其他的含义。
果然皇上扇风的动作越发的快速,显然更急躁了。
嘉妃仍觉得不够,“皇贵妃向来会避重就轻,说话不在点子上,贞淑。”
贞淑捧着托盘进来,奉到了皇上面前,低声将刚说过的又说了一遍。
与国师举止亲密,窃窃私语。
魏嬿婉听着都得为贞淑叫好,这用词真是妙极了。
最后,贞淑又言之凿凿道:“且这手串也是安吉大师亲自戴在皇贵妃手腕上,以做定情信物。”
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再次一凝。
魏嬿婉以为如懿会拍桌而起,怒不可遏,可是,如懿只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道:“皇上,臣妾并未见过此物。”
说罢,她又偏头看贞淑,眼皮往上翻起,露出大片的眼白,“你如何能认定这就是定情信物,且为何在你手中,而非在臣妾手腕之上?”
“皇贵妃,你先别急,还有一样东西呢。”嘉妃不急不缓的拿出一个叠好的方胜放在了桌上,“一并请皇贵妃娘娘看吧。”
皇上甩了甩手道:“这手串也送到皇贵妃面前给她看吧。”
如懿用不可置信的眼神又回望了过去。
弘历轻轻扇着风,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如懿只能收敛起失落的神色,深红色的唇抿成了个奇怪的方形,倒与桌上的红色方胜有了怪异的相似感。
她郁郁的将纸张捏在手中打开瞧了半天,便又抬头看向嘉妃,“这又是何物?”
如懿心头有气,将纸张重重按在桌上,“你又从何而得?”
“哟,皇贵妃这是恼羞成怒了?”嘉妃含着几分不屑, “当然是和这手串同时得到的,侍卫追逐刺客时,那白衣刺客不小心落下的。”
她又看向皇上,“这萱草团代表着同和双心,且这红梅筏好似也是翊坤宫专用的吧?不过……”
嘉妃用帕子掩了掩唇,“这字迹臣妾就不知道了。”
富察琅嬅气如懿不守规矩,冷冷道,“臣妾记得皇贵妃这字体是宫内独一份的簪花小字,别人想仿都无处可仿。”
皇上沉默不语,便是认可了皇后所说也是他的所想。
看热闹的魏嬿婉觉得都到了这个地步,如懿总要跳起来激动一番吧。
可是待她看向如懿,不由也愣住了。
只见如懿眉间舒展着,两条黛青色的眉斜入云霄,瞧不出一丝一毫的愤怒,只是那嘟嘟唇变幻了几次,依旧是个方形。
她轻“吧唧”了下嘴,才凝着神,用自以为很有道理,很能为自己开解的语气道:“这不是臣妾写的。”
如懿顾影自怜,她喜静不欲与人争斗,却还是有人屡次陷害与她,真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但这也无妨,只要皇上信任她就好。
她用最温情,最柔和的目光看向了弘历,“臣妾不曾做过背弃您的事情。”
“刚嫔妾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魏嬿婉轻轻一笑,补上了一句话,“贞淑说安吉大师赠了供香,香炉,手串。皇贵妃娘娘承认了供香,手串在嘉妃手中,那香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