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天下出了件大事儿,皇位易主,改朝换代。
新皇帝立法半年无税,五年半税。
今年天下出了件喜事儿。
南方不再涝,北方不再旱,气温不再让人打颤,天灾似乎彻底褪去。
或许,来年就能够有所收成。
百姓们在九月,怀着希望将朝廷下发的赈灾粮种下。
…………
今天,京城里出了件大事儿。
黄昏时分。
朝廷里位高权重的权重的官员们刚刚下了朝,就集体到了街上。
他们足足百人,排在道路两旁,似乎在迎接着谁。
百姓们啧啧称奇,纷纷上前围观。
“大伙儿,别在一旁看着啦,一起来啊!”
发言者身穿蓝色官服,衣上花经五寸,俨然是个一品大官。
见到此等身份的人对自己亲切呼叫,百姓们兴致冲冲围了过去,排在了官员的后面,延长了这由人组成的围栏。
到底是谁?
居然有这么大的架子?
当朝的永昌皇帝比较亲民,应该不会是他。
那还能有谁呢?
…………
“来了!来了!”
只见前边人群突然一阵骚动。
后边的百姓就伸长了脖子眺望。
当看到来者之时,众人无不震惊。
最先出现在人们眼中的是当朝的永昌皇帝,和前朝的崇祯皇帝。
但他们显然不是主人公,而只是起到一个开路的作用。
因为他们手上牵着绳子,绳子连接着一匹俊秀的马。
而这匹马上,坐着是一个少年郎。
他看上去不超过而立之年,却能够让这两位大人物替他开路。
让人们无不好奇他的身份。
可他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似乎并不想引人耳目。
百姓心中无不疑惑。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摆出这样的阵仗?
他身着一身艳丽的婚服,显然是要去成婚的。
这么说来,今天京城内的大事,也同样是一件喜事儿。
与寻常新郎官不同的是。
本该佩戴红花胸口处,却是一大捧晒干的,金黄的小麦。
这小麦是从哪来的?
如今不过刚刚才种下一批新的麦子。
尚未收获。
朝廷里的也只是存放多年的麦粒,麦种。
像这样整株的小麦,已经不知多少年没见过了。
众人惊诧的盯了许久,才把目光从新郎身上移开。
往后看去,是一辆马车,里面坐着的,一定就是新娘子了。
马车上盖的是喜庆的红布,上边同样也绣满了麦穗。
株株挺拔,粒粒饱满。
众人疑惑着目送着这辆马车离开。
直到最前头的官员突然动了起来。
这下子仿佛是一下子开了这人流的脉门,所有人都动起来,围过去一探究竟。
高官与庶民同行,他们挤在一起,不分贵贱。
似乎在这一场婚礼之中,所有看客都是平等的。
人们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直到看见这辆马车停到了一处大院前。
此地在百姓的记忆中,自从新皇登基就建成了,但从来是不住人的。
人们每每路过此地,都在好奇建这座院子的目的。
想不到这竟是供这对新婚夫妻成婚用的。
随着马车停下,众人总算是见到了新娘子。
这新娘子的身材很是娇小,但却显得十分的活力。
就像此时刚刚播种不久的小麦。
就像是一株青涩的麦穗。
她头顶着红盖头,看不清路,紧紧捏着新郎官手中的红绳,身旁还有两个少女搀扶。
众人见到两位皇帝跟在新娘新郎身后进了门。
即便是已经看不到什么东西,但众人仍不愿散开。
…………
今天是九月二十九,是九月与十月的交汇之日。
也是李岩替我挑选的良辰吉日。
九月又称穗月,春种的麦穗收获完毕,冬种的麦穗开始播种,象征着的自然是我身后的佳人。
十月又称良月,指代的是谁自然不必多说。
今晚良穗两月交替,良穗两人交融。
于今日大婚,再合适不过。
我如此想着,心中有些急不可耐,却又不敢加快脚步。
我怕走的快了,满穗跟不上,跌跤。
她如今看不清路。
只能够相信绳子另一头的人。
我能做的,只有小心,小心,再小心。
原本成亲之时,需要由新郎带新娘去娘家,婆家各一遍。
但我的父母早逝,自然是没有婆家可去。
若是单单去了娘家,则显得我这个新郎官有些可怜了。
于是在一家人的探讨之下,最终决定,去城中一处新房结婚,也免得遭人惦记。
我缓缓踏步进门,迎面看到大堂之内的宾客。
大多是朝廷内的高官,和从前闯军中与我生死相托的兄弟。
我在里面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夜奇袭我们的将军。
真想不到他还活着。
我环顾四周,一个个辨认,我看到崇祯皇帝有些拘谨的坐在朝堂官员的最前方,但他见到我的目光,还是对我挥手示意。
我看到李大哥大大方方的坐在闯军弟兄身前,对我施以眼神激励。
我不再看他们,把目光移到了岳丈岳母身上。
他们此刻正看着我,遮掩着面庞,大概是喜极而泣。
在我驻足的这几秒,满穗走到了我的身后。
我感觉到一只纤细的手攀上了我的胳膊。
我的脸瞬间红了。
进了大门,我早已解开了面罩,此刻我窘迫的样子被在场的所有人一览无余。
……
……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不知为何,我虽然依旧紧张,却不怎么在意这些人的看法了。
我伸出自己的小指与她的小指相勾。
满穗。
很快,她就会成为我的妻子。
离那一刻越近,我的心就跳的越快。
我见到李岩登了台,他充当了我们的司仪。
我本就不太爱听那些个文邹邹的贺词,如今心思全在身旁之人上,就更为不在意了。
直到她扯了扯我的手,我才反应过来。
该到我上台了。
我不舍的松开了她的手。
走上前去,对四方宾朋作揖。
我此刻对这些个流程感到厌烦。
分明已经与她相处了近七年岁月,在这最后的时刻,我却等不及了。
我看到琼华独自一人,有些费力的替我们端上了一个盛满水的铁盆。
她在这场婚礼之中,充当我们的喜娘。
我与满穗几乎是同时把手伸进了盆中,不由的会心一笑,看来她和我一样,都是急不可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