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事,坏事了!”
一个穿着灰色夹袄,头上包布的小伙,慌慌张张的跑进了一个高门大户的院落里。
正在屋里给佛像上香的老妇人,刚刚双手合十,就听到这声音,吓得连忙跑了出去。
“高才,是怎么坏事了啊?”
那慌慌张张的小伙,看到老妇人后连忙站定,此人姓高名才,是高老庄庄主家的仆人
那穿着绸缎绿袄的老妇人,就是那高庄主的老妻,猪八戒拜堂一叩的岳母大人。
高才连忙道:“坏事了,咱那投了和尚的姑爷,在外面使钉耙打死了人,人家找上门来了!”
“啊!”
老妇人顿时大惊失色,少有操劳的手指微微颤抖,“是那官府过来拿人了?”
“哎呀!不是,是一个在黄风岭为家,浮屠山修行的一个半路法师,找过来了,正在村头那个高大伯家逗留,我过去看了一眼。”
高才拍手叫道:“您猜怎么着?那人生的五大三粗,身上还穿着一件黑熊皮的大氅,怀里抱着两把错金刀,看起来不像好人啊!”
“啊!”
老妇人更是害怕了,手指死死揪着衣角,心里已经没了主意。
倘若是官府的人,家里使点银子,再把那退婚的告书拿出来,也就了当。
可这要是关外的强人……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
老妇人连忙朝主屋跑去。
说起这高家大院,倒也是宽敞,前后院,房套房,三宽六丈高门脸,巴掌厚的大门。
十一层的条石台阶,谁不说个好家业啊!
前有门脸,后有车马,当的是殷实之家,山间还有百十亩的好田地,圈里也有牛羊为伴。
那高太公正在带着两个跑腿的外孙,在验算今年的收成多少,明年又要雇多少长工。
这算盘珠子刚一敲定,就看到老妻推门进来,样子慌慌张张,就跟见了鬼似的。
“这又是怎么了?”
高太公连忙起来,迎住老妻,连忙扶着让她坐下,又问道:“你慌什么啊?”
“慌什么?”老妇人瞅了他一眼,就忍不住拿着手绢哭泣了起来,“还不是你那好姑爷,在外面打死了人,人家过来寻仇了啊!”
“啊!可是香兰家的姑爷?我原本当他是个朴实的庄稼汉子,没想到他竟然如此……”
高太公也没了主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怜惜的看着那两个外孙。
他就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香兰,玉兰,翠兰,这可真是突遭横祸啊!
“你想什么呢,是咱那三女儿翠兰的姑爷,那个妖怪,在路上打死了人,闹了官司!”
“啊!这……”高太公也愣住了,顿时咬牙而起,“可是那猪刚鬣干的!”
“就是他啊!那寻仇的人就在村头,手里拿着两把明晃晃的大砍刀,让咱们给他偿命呢!”
说完,老妇人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啊!这……”
高太公呆愣的立在原地,茫然无措的坐下,好一会才老泪纵横,掩面而泣。
“我当那东土圣僧,带着那妖怪姑爷一路西行,不再回来,可怎地惹出这般祸患啊!我高家世世代代都是清白人啊!”
老夫妻坐在一起,抹泪痛哭,看的在一边玩耍的两个外孙,面面相觑。
“孩子啊,让你母亲和姨娘赶紧逃命吧,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死了就死了,莫要让那强人,杀伤了尔等啊。”
高太公哭着摆手。
这悲伤的话语,更是让老妇人哭的伤心,就连那两个小外孙都跟着哭了起来。
两个才到总角之龄的孩子,连忙扯着手从屋里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着朝后院跑去。
在后院。
他们的母亲金兰正在和自己妹妹翠兰,坐在院落里收拾衣裳,拿着针线,修改裤脚。
“姐姐,你看,这小孩的衣裳,真是年年都小一些啊。”
面色红润,梳着妇人髻的高翠兰,拿着一件小孩的夹袄,扯住针线,贝齿轻咬。
倒也是个好样貌,美妇人。
也难怪那好色的呆子,久恋于此,回回闹腾,都要回高老庄,再续夫妻。
“小孩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变,这个头啊,是一个比一个高,这裤腿可是放了又放。”
高金兰倒是一个干练的女子,嘴上咬着针线,手里抖着一条改好的棉裤。
针脚细密,也倒是一个好手艺。
“还是姐姐有福气,有两个孩儿在膝下。”高翠兰叠着夹袄,略带笑意的说着。
高金兰还没来得及回一句,就听到呜呜的哭声传来,转头一看,她家那两个小儿,正朝这边跑来,脚步又快,前面的门槛又高。
“小心点!”
这边呼声才刚刚响起,那边两个手牵手的小儿,就迈过门槛,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都说痛在儿身上,疼在娘心里,看到孩子跌倒,高金兰这当娘的又如何坐得住。
扔下棉裤,就急忙的跑了过去,将两个孩子扶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
“莫要哭了,莫要哭了,都哭成大花脸了,怎么了?”高金兰又疼惜,又好奇的问道。
“阿娘,外公说有人要杀他!还说,还说让我们赶紧逃命……呜呜呜呜呜。”
这孩子一边说着一边哭,可这话却把高金兰给吓傻了,“怎……怎么了?”
“呜呜,外婆说,村头来了一个拿刀的,还说要杀了我们给他家报仇……”
“她还说,是那个姓猪的杀人了。”
“什么?!”
急忙走过来的高翠兰,听到这话,手里的棉衣都掉在了地上,神色茫然的看着两个孩子。
与此同时,在村头。
高老头家里,虎二郎坐在门口,正拿着一个敲碎的瓦片,在一群老少爷们好奇的目光下。
割开羊腿上的皮,划开一道口子,然后猛吸一口气,往里面一吹,好一口气。
顿时就把那刚刚宰杀的大羊,吹的鼓胀了起来,再猛的一拽羊头,剁了羊蹄子。
整张羊皮就拽下来了,只剩下血淋淋的羊身子,被虎二郎扔在了一边放满水的大缸里。
“看到没,这才是正宗的关外羊吃法!”
虎二郎一脸豪气的吹嘘道,跟高老庄比起来,黄风岭那是在边关之外的地方。
那遥远的距离,就跟人在大唐,遥望西域边疆一样,那就是一个非常远的名词。
虎二郎使了两个碎银子,从高老头的邻居家,买了一口羊,干净利落的宰杀。
这可是让那些邻居百家看上了热闹,逢年过节,他们也是宰猪杀羊。
可绝没有这样干脆利落,平时没有几个壮汉帮忙,断然不敢拿起屠刀的。
哪像虎二郎这样伸手一把薅住羊头,手起刀落,那羊连眼睛都来不及眨,就已经魂归黄泉了。
那几个半大的小子,正一脸憧憬的看着虎二郎挂在院墙上面的两把错金刀。
神光暗藏,刀鞘威严,那精心缠绕细丝麻绳的刀柄上,更是磨的油光锃亮。
看起来,就是那种闯荡江湖的神兵利器。
“这架势可真厉害啊!”
“可不是,咱这周围几十里,也找不出这么干脆利落的屠夫了,简直绝了!”
人群里不禁发出啧啧称赞之声。
虎二郎很是得意的收下了这些夸赞之声,反正他也只是在这里逗留一下。
填饱肚子还得赶路呢。
把那羊洗干净,内脏掏出来,收拾太复杂了,虎二郎就直接扔在一边,送给那高老头了。
剩下的羊身子,虎二郎把它往锅里一扔,同时猛地拔出墙上的错金刀。
周围的看客只觉得眼前一阵刀光闪动。
那一腔羊就被砍的七零八碎,扑通扑通就跟下饺子一样,落进锅里。
虎二郎随手抓了一把调料扔进去,撒了点盐,就盖上了锅盖,将刀插了回去。
这一手,可是赢得了满堂喝彩,这些乡下的庄户人家,又怎么见过这样的刀法。
就连那城里说书的都没有这么神!
啪啦啪啦,还有几个身上带着闲钱的,往这边的锅盖上扔了十几个铜板。
“去去去,大爷不是江湖卖艺的,不差钱!”
虎二郎咧嘴笑着摆手,就在此时,人群被推开了,一个丝发散乱的女子跑过来。
气喘吁吁的看着正在擦碗的虎二郎。
女子突然跪下,哭腔着喊道:“要杀就杀我吧,莫要牵连他人!”
“啥?”
正在擦碗的虎二郎瞪大了眼睛,都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这也懵了。
什么鬼?讹人吗?
大爷不吃人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