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摆手：“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里面的东西肯定早就被拿走了。所以……”
他紧紧盯着卫炩：“她究竟给了你什么？”
是毒药？是密信？和玉氏联络的信物？
皇帝的怀疑日复一日变得越来越庞大。
“那只盒子，真的就只是一个空盒子。”卫炩控制着声音里的颤抖，尽量让自己显得诚恳。
皇帝的眼睛流露出失望之色：“是啊，也许就是个空盒子。但珂里叶特氏亲手将这盒子交到你的手里，焉知是不是在它的遮掩下直接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你的手？”
“皇上！”卫炩已经开始发怒：“海兰死前，她恨臣妾！”
皇帝嗤之以鼻：“她恨你，为什么不干脆把那盒子的衬绸换成沾染过天花痘浆的？为什么不放进什么能让你百口莫辩的证据？”
“她要是真的恨你，为什么不直接当着后宫所有人的面揭穿你的所作所为，那样连朕都护不住你！”
卫炩张口结舌。她本想反驳说这些事情做起来并不容易，但对于海兰，不计代价钻牛角尖的海兰，这些事情都可能发生。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踏入了一个陷阱。从冷宫门口遇见海兰的时候起，她就已经无法脱身了。
什么盒子都只是一个媒介，在那个空荡荡的盒子里，海兰真正留给她的，是皇帝的无穷疑心。
皇帝没有她犯事的证据，但卫炩也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只要有那只盒子在，它就有可能容纳一切罪证，也可能容纳一切清白的凭据，全看皇帝如何想。
而海兰用自身的污名污染了这只盒子，让它只能成为罪证，而再结合皇帝向来多疑的特性，这比确凿罪证还要可怕。
不管是多么坚贞的感情去，都会被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怀疑腐蚀掉。
卫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开合了几次嘴唇，终于发出了声音。
“臣妾百口莫辩。”
皇帝已经懒得再看她一眼。
“南巡的时候，朕会带上你，就当是重温过去的一场梦。这么多年，墙头马上的梦也该醒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卫炩一个人被夜色吞没。
她想起自己的记忆，最后就是孤单地死去，只有容珮陪在身边。
可是她不想死。她想改变这个结局。
既然皇帝的信任已经不复，那么干脆就反其道而行之，赢得另一条出路！
她说过，她会寻找适合自己的结局。
或者说，海兰逼着她只能走另一条路，一条顺着摧毁皇帝的信任，一条路走到黑的路。
卫炩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她还有一个选择：假死出宫。
只要离开紫禁城，她就可以住进江与彬和惢心的家里，让江与彬当她的大夫，惢心当她的侍女，伺候她一辈子。
卫炩不由得羡慕惢心的好运气，这一次她没有断腿，肯定伺候起自己来更得力更能吃苦，也不至于行个礼都慢吞吞的。更别提惢心还找了这么实用的江与彬当丈夫。
而要顺利假死出宫，假死的药物可以让江与彬配置，但按照宫里的规矩，妃嫔死后肯定是要停棺几个月的。
但是并非全无方法。
卫炩想起原本的记忆。
记忆里的阿箬因为被曝诬陷自己，被皇帝厌弃，死后棺材就被扔去了乱葬岗。
只要丢去乱葬岗，再找人配合，及时打开棺盖，她就能顺利从棺材中脱身，好好享受寻常百姓家的幸福人生了！
卫炩越想越觉得自己果然聪慧。
但看皇帝刚才的意思，南巡之前他怕是不会放过自己，一定要拉着自己重温旧梦之后，才能心甘情愿的放弃。
在这之前，恐怕自己再怎么被他厌弃，皇帝也都不肯把棺材丢去乱葬岗吧。
所以一切的关键就在于——南巡。
卫炩打定了主意，她一边让容珮去联系江与彬，让他配制可以让人昏睡几日宛如逝者的假死药，一边盘算起了自己的计划。
她卫炩，哪怕是离开，也绝不让占据她皇后之位的富察琅嬅好过！
而江与彬在听到卫炩让他制作假死药的要求，第一反应是：那官女子……是谁？
隔了太久，他真的快忘掉那个曾经对惢心十分不好的妃嫔了。
听了容珮的解释，江与彬才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个人，但也没什么波澜，只觉得“她原来还活着啊”。
但这个假死药……
江与彬转弯抹角地应付走了容珮。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但这一味药的确太不同寻常，思索一番之后，他立刻把卫炩的要求禀报给了皇帝。
而皇帝一听，就明白了卫炩的心思。他的心里对卫炩始终还是有些不忍，如今乌拉那拉全族都已经不再，留下一个卫炩，对他也没什么威胁。
看来，她是真的厌倦了自己，厌倦了这个皇宫……
也罢。
皇帝搓着自己的脸：“她要的假死药，你做给她就是了。”
江与彬领命退下。他要赶紧开始准备，这味药需要很多种在特定时节采摘炮制的药材，必须早早就开始寻找才能准备齐全。
这一忙碌，就是几个月过去了。
终于，在二阿哥永琏大婚之后三日，南巡的船队出发之前三日，江与彬完成了假死药，并在经过皇帝的习惯性质检之后，送到了延禧宫。
卫炩立刻把药物给了自己最信任、最偏爱的凌云彻收着。
只要足够被皇帝厌弃，就能顺利脱身。但一想到没法把凌云彻也带上，卫炩就觉得还是有了缺憾。
就算带不走，她也不会留给别人的！
名义上由皇帝亲自设计、实际上是永琏安排的这次南巡，和圣祖南巡一样以浙江杭州为终点，意在牢固控制住江浙，充分利用江浙的财力人力和物力。
沿途蠲免税赋，更是可以安抚江南民心，视察耗费巨大的钱塘江海塘工程。
这些事情全由永琏一手安排妥当，皇帝只管照计划露面和游山玩水。
与其说永琏留在京城监国，倒不如说是永琏遥控着皇帝去江南巡视了一圈。
而后宫的妃嫔们就更不用说，主打就是一个离宫放风，是真的欢天喜地。
而皇帝、卫炩、甄嬛各怀鬼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次南巡，注定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