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顿时就怒了，把药碗掀翻在卫炩身上，一部分药汤淋在他自己的手指上，烫得他龇牙咧嘴。
手指被烫得红肿，都快赶上卫炩的手指粗了，看着十分吓人。
进忠赶紧取出外用的千金药膏准备为皇帝紧急处理，他带出来的太监们有条不紊，早有人去端冷水、有人去唤太医了。
但皇帝推开了进忠献上的药膏，进忠立刻识趣地托着药膏让开。
只见皇帝走到寒香见面前展示着自己的手指，深情地说：“香见，为你受伤，朕心甘情愿。”
寒香见：“……”
她看了一眼被推倒之后就趴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卫炩。
你是为了她受伤的好吧？
你自己想掀翻药碗撒气，怎么还来我这里邀功来了？
她翻了个白眼，不理皇帝了。
皇帝一脸尴尬，虽然说平时他献殷勤也常常被冷眼相待，但从没像今天这样，被别人看到。
毕竟他从没把宫女太监们当人，宫女太监们也没人像卫炩这样，目光灼灼、眨也不眨地盯着皇帝出丑。
人一旦尴尬就会立刻装作很忙的样子。皇帝轻咳一声，走到卫炩面前，开始教训起来。
天知道，他一进门就看见卫炩端着汤逼寒香见喝，差点被卫炩这个大清第一送汤势力吓得夺门而逃。
这个逼着人吃东西喝东西的毛病，她是改不了了吗？
皇帝背着手：“朕给容妃的封号，就是要这宫里的所有人都容得下她！你却违逆朕的意思，私下给容妃伤身子的药，朕怎么罚你都不为过！”
寒香见：“……”
这个“容”字，是让后宫容下她？而不是大清容下寒部？
这皇帝就只能看到小小后宫？眼界这么狭窄的吗？
这样的人是怎么打赢寒部、治理国家的？
“阿嚏！”
永琏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旁边的太监给他披上了件衣服，永琏就继续忙着看折子了。
他苦啊，失去劳动能力的爹，没有工作许可（后宫不能干政）的妈，离家分居（出宫建府）的大哥，还有下面的弟弟妹妹，家里吃饭的人口又多（两亿多），只好由他来撑起这个家。
幸好皇额娘也心疼他孤苦，和皇祖母商议让他早日大婚呢。
大婚有婚假，永琏盼得眼睛都要绿了。而且成了婚就能理直气壮说要回去陪福晋和孩子，不用再被皇阿玛“哎呀你也没成家立业，加个班也不影响什么”地压榨了。
他想要福晋！他很需要福晋！
其实倒是甄嬛主动向琅嬅提起，快点准备上永琏的婚事，一定要在南巡之前。
最理想的时间，就是让永琏在南巡的时候不要随行，而是留在京城，而婚假就是最符合情理的理由。
虽说皇帝南巡，永琏本就应该留下来监国，但此事事关重大，甄嬛不愿冒丝毫风险。
而琅嬅看太后神情就知道利害，而永琏也确实到了年龄，于是专心挑选准备起来。
而皇帝把卫炩赶出宝月楼之后，依旧余怒未消。
虽然不知不觉之中，两人日渐疏远，但皇帝始终没有彻底忘情。
哪怕是得到了寒香见，他也依旧想着南巡的时候带上卫炩，重温一次少年时的美好。
毕竟，卫炩曾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虽然这份信任早已经因为景仁宫皇后、因为朱砂、因为海兰、因为凌云彻逐渐破碎风化，但皇帝还是想不到，卫炩会去害他最爱的人。
她不是也深爱着他吗？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他，去保护他最爱的女人？
心事重重，皇帝来到了久违的延禧宫。
不知是不是因为日色黄昏，原本就偏僻陈旧的延禧宫更显得有了几分破败之色。
皇帝看着这幅景象，只觉得自己和卫炩之间的种种也像这延禧宫一样，越来越不堪，难以挽回了。
卫炩正缩着脖子、夹着肩膀坐在一把椅子上，戴着护甲的手像个爪子似的抓着她自己的脸。在皇帝走进来的时候，她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既然没有反应过来，卫炩干脆就稳稳地不动屁股了，反正她也不行礼那么多次，都已经把皇帝给熬习惯了。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在次位坐下了。他挥挥手让下人退下，难得心平气和地开口了。
“卫炩，朕这么多年从未有意隐瞒过你什么事情，可是你呢，你对朕，究竟隐瞒了多少？”
海兰的事情皇帝已经知晓，他也明白，看似全由金玉妍设下的朱砂之局，卫炩也并非全然无辜。
但除了这些呢？那场导致乌拉那拉抄家流放的通敌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要是从前的皇帝，定然会相信卫炩的。
就像朱砂之毒出现的时候，他也是相信她的，只是为了洗清她的嫌疑才委屈她进了冷宫。
那自然这次也可以，为了洗清她的嫌疑，委屈她全族覆灭。
“但朕已经不敢信你了。”
“自从你离开冷宫的那一日起。”
卫炩半睡半醒地听着皇帝的话。离开冷宫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原本的记忆，当然和从前的自己不再一样。
可要说皇帝敏锐到能察觉这点不同，她是绝对不相信的。
“那臣妾就问皇上一句，为什么从前相信的，如今却不信了呢？”
“因为那只盒子。珂里叶特氏给你的盒子。”
皇帝回答得毫不隐瞒。话一出口的瞬间，他感到自从卫炩出冷宫就一直压在自己胸口的大石松开了。
一直以来的疑心终于被说出了口，他觉得无比轻松。
“盒子？”
卫炩恍然想起。不错，是有这么一只盒子，她出冷宫的当天，特也是海兰进冷宫的日子。
而海兰拼着最后的力气，将这只盒子塞到了她手中。
“可那只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卫炩平铺直叙。
“是吗？”皇帝苦笑。“珂里叶特氏对你最是忠心不二，她又是心思缜密狠毒的人，会这样平白无故，临死专门送你一只盒子？”
卫炩觉得嘴里有些发干，她舔了一圈嘴唇道：“皇上大可以让人来检查那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