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只听舒贵人长叹一声:“只可惜,再美好,再高洁出尘,这梅花要经历冰雪摧残,菊花要经历霜冻相逼,终究还是尽归尘泥,倒不如做一株长青的松柏,无花无果也就罢了。”
说罢,她又继续看着手中的团扇了,还轻轻念叨着什么“何事秋风悲画扇”。
众人:“……”
打扰了,还是那个舒贵人。
见重点已经掰了回来,琅嬅轻轻一笑:“那常在说得对,后宫之主,本在人心,今日之事,自有公论。”
“一件衣服而已,罢了。”
琅嬅才不处置卫炩呢。第一,卫炩本来就是这宫中的刺头代表,只有她常去刺刺皇帝,皇帝才会想得起来琅嬅辛苦。
第二,皇帝时不时会对卫炩突然情谊深厚,要是真的出手惩罚,说不定会影响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形象。
第三,要是罚了卫炩,那狗皇帝就会心疼卫炩受罚;但如果自己没有下手,皇帝反而会心疼自己顾全大局。
反正这宫里除了舒贵人一向只谈风花雪月,其他人都眼睛雪亮,看得明白。容珮也已经受罚,杀鸡儆猴,也够卫炩安生一阵子了。
一件衣服而已,又不能真的动摇琅嬅的地位和威信,纵然真的严惩,也只会让人觉得小题大做,还不如慢慢积累下去,皇帝总有忍不了的那一天,到时候让他们两个互相生气去吧。
至于琅嬅,她才不生气呢,她要保养身体,好好瞧着永琏和永琮都长大成人。
正在这时,容珮受完了罚,也被领着重新进来了。因为并非嫔妃之身,罚起来顾忌也少,容珮的牙齿都被打掉了四颗,此刻面颊和嘴唇全都高高肿起,但血迹和破口都被清理干净,免得惊吓到各位娘娘。
容珮老老实实地一进门就跪下了,给琅嬅磕头:“奴婢參見瑝後娘娘,瑝後娘娘萬鍢金咹。參見各位娘娘,各位娘娘金咹。(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参见各位娘娘,各位娘娘金安。)”
卫炩不由得攥紧了手,又被护甲刺疼了掌心。
她刚刚从这样口齿不清的状态痊愈没多久,皇后这是在杀鸡吓猴,点自己呢!
她十分屈辱,容珮这样没骨气,实在是伤了她这个主儿的体面。恼羞成怒之下,她直接开口:
“那个端姚黄牡丹来的宫女呢?”
嬿婉和莲心悄悄说了几句自己来长春宫的缘由之后,就立刻回到了花旁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静静立着。此刻听到卫炩叫唤,急忙出来见礼。
卫炩喝到:“把这盆花端下去吧,这样不合时宜的东西,就不应该养在皇后娘娘宫里。”
这样的牡丹,本来应该是她的,就像嫡福晋之位一样!
琅嬅:“……”
众人:“……”
真疯啦?
在皇后的长春宫里指挥起来了?
看气氛僵硬,琅嬅温和道:“本宫倒是觉得这姚黄牡丹与这长春宫正相宜,再说,皇上特意命花房培育出来的牡丹,若是搬来搬去,反而容易伤了花儿。”她抬眼看向嬿婉:“这宫女是花房里来的,应当最熟悉这盆花的习性吧。”
嬿婉道了个万福:“是,皇后娘娘说得一丝不差。这时节牡丹开花不易,唯有地气温暖的宫殿才适合它生长,若是在外头走来走去,路上有可能冻伤。这本就是皇上特意为皇后娘娘培育的牡丹,又命人送来长春宫,自然是皇上的心意,愿皇后娘娘瞧了舒心。”
琅嬅满意一笑。卫炩却觉得心里酸溜溜地难熬。
什么特意培育的牡丹,她也是有皇帝特意准备的东西的。她有皇帝特意为自己写下的匾额,有他特意送给自己那一小粒玫瑰簪子……
还有这次出冷宫,他特意为自己制作了绿梅粉,还在自己耳边细细数着,他的手上经过了自己做的多少件荷包、手帕、香囊……
可是在这长春宫里,随便一抬头就能看到皇帝给琅嬅写的匾额、字幅挂在各处,和那玫瑰簪子一套出来的花簪子,高晞月有、苏绿筠有、白蕊姬有……几乎那一年里有位份的妃嫔,都得到了一件。
而她们甚至并没有十分看重,不像卫炩,天天都要把那不起眼的一小朵玫瑰花尽量插在最醒目的地方。
琅嬅虽然生育完永琮不久,但脸上的肌肤已经有了光泽和弹性,看得出来敷着的也不是寻常脂粉。这样的荣宠对她来说唾手可得,但卫炩却需要在冷宫中熬了这么多年后,才能因为愧疚换来皇帝的一点恩赐。
卫炩不愿想下去,幸好卫嬿婉还在,她就知道皇帝还是最爱自己,不然皇帝也不会求而不得地被卫嬿婉勾引了。
她高高抬起头,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嬿婉,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你叫什么名字?”
嬿婉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按照礼数回答:“奴婢名叫魏嬿婉。”
“卫嬿婉?”卫炩扯嘴一笑:“你倒是长得和本宫年轻时候有那么六七分相似。”
“是吗?”
出乎卫炩的意料,开口的不是金玉妍,而是琅嬅。
“本宫倒是瞧不出来嬿婉和那常在有什么相似,嬿婉只像她自己。”琅嬅一转话头:“倒是果然主仆相处久了也会越来越相似,容珮如今跟着那常在,倒是和那常在越来越像了。”
刚刚才被打过的容珮完全不敢说话,就算开口也说不清楚,她现在只要一张嘴就漏风得厉害。
“是啊!”金玉妍掩唇而笑:“臣妾也觉得,的确如此呢!”
在场的妃嫔就算没亲眼见过卫炩那天被猫抓伤脸和嘴唇的模样,也都听宫人绘声绘色地讲过。
自从容珮肿着嘴和脸进来,就有人想起那天卫炩的样子,忍不住偷笑。此刻抓住机会,一个个都不用再憋着了,满脸笑容地夸赞卫炩容珮主仆相似。
“原本只觉得容珮有些眼熟,今日说出来才发现,果然是很像那常在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