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战战兢兢抬头,果然发现太后脸上也是一片冷淡之色,看的海兰浑身冰冷,再也不敢说话了。
皇帝还有其他的考量。晞月是自愿避孕,这件事在整个宫中也就太后、皇帝、皇后还有晞月自己和蕊姬知晓。
但若是因为海兰步步紧逼,不得不将真相展露在人前的话,皇帝少不得要名声受损。
他揉了揉额头:“仪贵人说贵妃的话没有凭据,当不得真。贵妃身子单弱,别跪着了,坐回去吧。”
晞月行了个礼,这才被茉心搀扶着,坐回了椅子上。
看到此情此景,仪贵人再次忍不住呜呜哭出了声:“皇上啊!”
“仪贵人,”看着仪贵人还要纠缠不休,甄嬛叹了口气:
“当下最要紧的,是查出这害死龙胎的朱砂之毒,它究竟从何而来,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了你的腹中,这背后又是谁在出手。”
“更关键的是,这朱砂之毒若想不被人发现,定然不是一时一日就能做成的,而是每次都加入少许。如此长年累月地积攒毒素,哀家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见不得这宫中有皇嗣出生!”
仪贵人终于清醒过来。是呀,那些蛇不过是给她添了一回堵,而这朱砂才是胎儿毙命的根源。
而其他人已经多想了一层。既然这朱砂之毒需要时日来慢慢积攒,那嫌疑最大的,就是同住在延禧宫的海贵人和那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么海贵人和那答应方才的反应,谁知是不是趁机嫁祸呢?
更何况之前海贵人还因为在玫嫔生产的时候出言不逊,被贵妃和双喜赏了耳光,很可能就是心中记恨,趁机构陷。
海兰汗流浃背。
赵一泰出来证实道:“在仪贵人宫中的炭灰里,微臣发现了烧过朱砂的痕迹。如此一来,长期使用这炭盆的人,就会长期吸入少量水银蒸汽,久而久之,胎儿必定受损。”
“此外,在玫嫔和仪贵人所食用鱼虾的池子里,都发现了混有朱砂的鱼食。微臣将较新鲜的鱼食和池底已经浸泡许久的鱼食做了对比,可以确定,其中朱砂的分量与纯度皆是相同的。”
甄嬛沉声道:“既然如此,也就是说,毒害玫嫔和毒害仪贵人龙胎的,都是同一人了?”
赵一泰磕头:“太后明鉴。既然两次的鱼食完全相同,这些含有朱砂的鱼食定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不知下手的人有没有变化,但背后一定有勾结。”
听到这些话,皇帝面色难看起来。
“查!朕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在宫里待这么久,害这么多人!”
金玉妍悄悄收紧了手指。
正在这时,琅嬅之前派去搜宫的人也回来了,还带着几样东西。
其中一个,卫炩一眼就认了出来,但只能抓紧了椅子扶手不敢出声。
琅嬅禀报:“臣妾趁此时宫中各位妃嫔都在长春宫中,所以让莲心带人去搜查了各宫里,凡是和朱砂、毒物等略有干碍的,全都在这里了。”
为了公平起见,连晞月等几位喜爱作字画的妃嫔们所用的朱砂印泥也拿了出来。
皇帝一看就知道这些朱砂印泥根本不可能,印泥中朱砂含量虽大,但颜色鲜艳,若是放进食物或者炭火中,一眼就能发觉不对劲。更何况胎儿中毒极深,这些还没个巴掌大的精致小扁盒子能装进多少朱砂?
但他还是按照皇后的意思打开检查了一遍,所有的朱砂印泥都只用掉了少许,根本不够使人中毒的,更别提生生害死胎儿。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盒子了。皇帝看着最后一个大盒子,忽然问道:“这盒子上,似乎有沉水香的气味?”
说着,他就把整个鼻子都贴上去闻了。
甄嬛不忍直视地挡了挡眼睛。
都说了这些东西全都是和朱砂毒物有关的,你还把大鼻子直接凑上去闻,化学老师都要发出尖锐的爆鸣了。
没看见旁边的太监们和太医们都愣住了吗?
好比正在辛辛苦苦挖矿,矿老板突然过来把自己铲子抢了,连安全帽都没戴就下矿井去了。
闻了一通之后,皇帝下了结论:“这的确是沉水香的气味。”
宫中使用沉水香的,就只有卫炩一人。而打开盒子,里面的朱砂已经用掉了大半,内壁上还沾着一些粉末,看得出原先应当是满满一盒子的朱砂。
“怎么是你,卫炩!”皇帝毫无风度地咆哮。
卫炩一脸无辜,嘟着嘴:“臣妾也不知道,这盒子是怎么进到臣妾宫中的,臣妾从未见过这东西。”
莲心禀报:“这盒子的确是在那答应所居住的偏殿里发现的。”她话锋一转:“可那答应是怎么知道,这盒子是从延禧宫偏殿找出来的呢?”
只是沾了沉水香,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有人故意伪造的这样东西,趁这次搜宫拿出来吗?
这么浓厚的沉水香气味,不管是从哪里发现的,卫炩都脱不了干系。怎么她就确定,一定是在自己宫中发现的呢?
面对众人的怀疑,卫炩咬紧嘴唇,不情不愿道:“这盒子上既然沾了沉水香气味,那自然是有心人要来陷害臣妾,臣妾只是不得已做出反击。布局之人心思缜密,自然会把罪证放进臣妾宫中来圆谎。”
“是吗?”莲心态度毕恭毕敬:“这只盒子是从那答应的妆奁台上发现的,延禧宫偏殿又不大,应当是那答应日日都要面对的东西,怎么那答应却不觉得眼熟?骤然出现,也从没发现吗?”
这句话问得极狠。这盒子个头不小,不是能轻易藏匿起的东西。若是卫炩先前承认见过这只匣子,那还有可能是东西多没注意;但她既然说从未见过,却大喇喇摆放在面前,那就要问一句,那答应为什么要撒谎了。
卫炩继续嘟着嘴:“臣妾不知道要说什么。”
莲心拍了两下手,几个小太监被带了进来,在地上跪成一排。莲心禀报:“这是小福子、小禄子和小安子,那答应若还有什么话,可以当着皇上的面问问他们。”
卫炩先看向了小福子,期望他替自己说话。
小福子害怕得跪着缩成了一团,闷声道:
“是主儿……是那答应让奴才往仪贵人的炭盆里放朱砂的,不然就……就害了奴才的哥哥啊!奴才,奴才不是唯一知情的人!还……还有阿箬姑娘,她也见过那答应从这盒子里取朱砂!”
卫炩还是保持着瘫在椅子上的坐姿,人淡如菊地道:
“臣妾没有做过。皇上若是不相信,可以将阿箬投入慎刑司,受遍一百零八道刑罚,证明臣妾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