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高节身上的肉被妊抱枝眼中的冷意吓得晃了几晃,这才撑着手坐起身来:“你这个杀父之贼!你怎么有脸来找我的!你这个贱人,你杀死了我爹!”
妊抱枝轻蔑一笑:“所以呢?你要替他报仇吗?”
陈公正想起自己阿耶那凄惨的死状,双下巴都险些挂不住了:“你这个女人,你简直就是个恶鬼,等今年过年,我一定会放爆竹驱赶你的!”
“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妊抱枝短促地笑了一声,“没用的废物。”
陈高节听见自己被曾经不受宠的女人唤作废物,就又要骂骂咧咧地开口。
妊抱枝知道他又要不干不净地往外喷粪,干脆利落地将他给劈晕了。
见陈高节大张着嘴晕死在了原地,妊抱枝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巾,仔细地拭着指间沾到的油脂。
这还是绛春为自己准备的帕子,生怕自己动不动就咳血,以备不时之需。
妊抱枝看着帕子上沾染的黄色污渍,啧了一声:“天生油物。”
正纠结着要怎样才能在不碰到这块猪油的同时又能将人带走,忽闻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听声音大概有数十人,步伐沉稳规整,且正往自己这边赶来。
门被猛然推开。
妊抱枝回头望去,只见魏言义带着十几名侍卫立于门槛之外,她的身侧是方才与陈高节拉扯在一起,被唤作“婷儿”女子。
那女子见妊抱枝看向自己,胆怯地缩了缩脖子,不再看她。
妊抱枝的眉头却越拧越紧,这女子何时出去的,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还没等妊抱枝想明白,魏言义就开口了:“英雌娘子,你此举意欲何为?”
妊抱枝恭敬拱手道:“舍弟顽劣,耽于声色,昼夜不归,家母思念心切,所以派我将人带回家中。”
魏言义看着地上双目翻白的陈高节,用帕子掩了鼻:“这带人回家的法子,恐怕不妥吧。”
“魏娘子有所不知,舍弟冥顽不灵,好言相劝,他可不听。”
“那我也直言了,”魏言义放下手帕,“若此人如此模样,你是一定带不走他的,来我们这儿消遣的非富即贵,若是我们不能保证店内客人的安危,岂不是被你砸了招牌?”
无论如何,妊抱枝是一定要将陈高节带走的,无论是用来威胁妘嫁,亦或是办理财产转移手续,都需要他。
晚一个时辰都可能是风险。
就在妊抱枝思索着对策之时,她无意间瞥见了侍卫们手中的弯刀,露出了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她赌自己今天不会有事。
妊抱枝故意挑起纷争:“若我一定要将此人带走呢?”
“英雌娘子,你这又是何苦呢?”魏言义红唇艳丽,笑着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嘛,不是?”
妊抱枝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我一定要将此人带走呢?”
魏言义敛了笑意:“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她一挥帕子:“动手吧。”
侍卫们尚未抽刀,妊抱枝一把揪起陈高节的衣领,破窗而出。
魏言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追。”
狂风呼啸于耳畔,刀锋相击之音骤起。
妊抱枝左手拎着陈高节,只能单手还击,但她还是于刀光剑影间寻到了破绽,妊抱枝瞅准了一个间隙朝拦路之人劈去,那人的手臂瞬间落于地上,月白的长袍被染得血迹斑斑。
身后破空之声凌厉,妊抱枝未及回头,反手一提,利刃直刺而出,后颈处感受到热血喷薄的温度。
连折二人,侍卫们非但不惧,反添战意,将妊抱枝团团围住。
刹那间,寒光闪烁,刃影自四面八方骤然而至,妊抱枝咬牙横刀,也只能勉强格挡住当头劈下的那柄弯刃。
那人劲道刚猛,直震得妊抱枝右臂酸麻,她身形一阵踉跄,喉咙间溢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
弯刀趁其不备,顺着妊抱枝的长刀下滑,于妊抱枝的左肩留下一道血痕。
除此之外,原本气势汹汹如狂澜拍岸的刀锋竟齐齐收了动作,即使妊抱枝方才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那些弯刃竟连她的衣袂发丝也没碰着分毫。
妊抱枝凝眸望向前方娉婷而来的红色身影,嘴角漾起的笑容愈发灿烂,如盛夏娇阳一般,似能将人灼伤。
她,赌嬴了。
姒江愁走上前问道:“母亲,何事如此喧哗?”
魏言义答:“这英雌娘子想要强行带走我们的客人 。”
姒江愁轻扬衣袖,示意侍卫退散:“此举虽然不妥,不过这位英雌娘子亦是我们的宾客,你们又如何能对客人这般不敬?”
“这位英雌娘子可未曾在此地有所开销。”
“来者是客,频动干戈,只会惊扰其余雅客。”
“娘子说的是,是我思虑欠妥了。”
姒江愁看向面色苍白的妊抱枝:“英雌娘子,还望你没有受到惊吓,你体弱如此,又何必行事这般冲动?”
妊抱枝的笑容未敛:“我今日是一定要把人带回去的。”
姒江愁伸出食指在妊抱枝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妊抱枝偏开了头,感觉划过自己脸颊的指尖格外冰凉,这种触感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那夜的黑衣人,也是这样的触感。
就在自己前往陈高节所在房间的途中,姒江愁的双眸与黑衣人的双眸在妊抱枝的脑海中完美重合。
黑衣人虽然遮住了面容,可是露在外面的双眼早已被妊抱枝铭记于心。
并且,姒江愁今日的笑声也能与黑衣人甜腻的声线完全重叠。
更让妊抱枝能够确定二人是同一人的证据就是侍卫们手中的弯刀,此刀形制独特,于武周可不常见。
最后就是侍卫们手下留情的举动。
黑衣人与姒江愁是同一个人的猜测,妊抱枝现在已经能有个把九分把握了。
姒江愁牵起妊抱枝的手:“客人在我们店里受了伤,我们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的,英雌娘子请随我来,愁儿为您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