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言义笑着道:“小郎君可不要嫌我们这儿娘子少,要知道这平康坊内的伎院,同时能拉出四五个上台面的,已经算是有能耐的了,我们这儿啊,贵精不贵多,小郎君喜欢哪种款式的?”
妊抱枝一边观察着姒娘子家的构造,一边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这儿的房间并不算多,大概只有十来间,有些名气的伎子,都会有自己的房间,若是名声越大,其居所愈显尊贵。
她一间房一间房的看过去,果然让她看到了陈高节正醉眼朦胧地搂着一名女子。
既然人在这里,便好说了,这般醉生梦死,估计不到第二天是不会出平康坊的。
她实在是看不了这种画面,便移开了眼:“我不是来吃酒的,我是来找人的。”
魏言义的笑容渐敛,但依旧含笑道:“不知小郎君要找的是何许人也?”
首要目标已经找到了,妊抱枝便回道:“我找姒娘子。”
魏言义扭着腰肢,拿手帕点她:“这姒娘子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妊抱枝略微偏头,避开了魏言义的帕子:“那要如何才能得见姒娘子?”
魏言义上下扫视了她一眼,衣裳倒是华丽富贵,只是这手上还提着个麻布袋子,看着就不像有钱人家的物什:“五花马千金裘暂且不论,姒娘子下月初十及笄,在此之前,一概不见外男,及笄那日客人得求其元呢。”
妊抱枝闻言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姒娘子竟然与自己同日及笄。
她又问:“求其元是什么?”
魏言义见她这么问,调笑着将胸脯贴上妊抱枝的手臂:“小郎君你这是初来平康坊?”
妊抱枝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一般,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她虽然觉得女子之间无需避讳,但是眼前之人明显是将自己当成男子来取悦了,她实在是不能接受女子这般用自己的身体取悦男子的手段。
魏言义见她一副纯情样,继续逗她:“小郎君,可是嫌弃我徐娘半老了?”
妊抱枝在心中暗蹙眉头,面上倒像是真的十分窘迫一般,低着头:“对……对不住,在下并非这个意思,娘子,您还没跟我说这‘求其元’是何物呢。”
“姒娘子及笄那日,便是男子竞相求其元之时,所谓求其元,也是竞售姒娘子初夜之意。”魏言义回答地落落大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妊抱枝闻言,不适感又加深了几分。
她忽然觉得这儿的脂粉味,浓得她快要喘不上气来了,耳畔女欢男爱的声音翻腾着钻入了她的胃里,让她几欲作呕。
今日是她第一次来到平康坊,也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这些烟花之地的女子,她管中窥豹地见了冰山一角,却已觉得如鲠在喉。
她突然就不想再去见姒江愁了,如今自己见到这种场景她虽于心不忍,但是却无能为力。
妊抱枝将手中的布袋递给魏言义:“这个袋子里面是姒娘子此前落在我这儿的水炉,我本想当面交还于她,然后道声谢的,如今既然见不上,那便劳烦娘子帮我转交给姒娘子,替在下表达一下谢意。”
魏言义接过妊抱枝手中的布袋,看了眼里面的水炉,的确是姒娘子的不错。
她的目光变了几变,再抬起头时已经是巧笑盼兮的模样:“哎呀,想必你就是姒娘子口中的那位英雌娘子了吧,英雌娘子今日打扮得好生俊俏,我这老眼昏花的,都没瞧出来呢,实在不该。您稍加等候,我去帮你问问姒娘子。”
妊抱枝原本是无意在这种地方久留的,但魏言义的笑容让她觉得有些用力过猛的刻意,这个伎院或许并不像表面一般简单。
周围的女女男男在听到妊抱枝是女子之身后,都向妊抱枝投来了或讶异或好奇的目光。
更有男人用自己的目光细细审视着妊抱枝的每一寸肌肤,妊抱枝心中生厌,觉得恶心至极。
妊抱枝往男人那边看了一眼,见这男子就是方才先自己一脚进入姒娘子家的那群人之一。
她知道能来姒娘子家挥金如土的男子都非富即贵,自己不能贸然与这些人起冲突。
但是没关系,她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妊抱枝学着男人的模样,歪嘴邪魅一笑,自男子的发顶开始细细打量,时不时笑意加深,时不时摇头扼腕。
白幼的笑容越来越僵,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这让他有一种当众裸行的感觉。
直到妊抱枝的目光落在自己下半身,白幼见她蹙着眉头,目光久久未曾离开,他甚至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
见妊抱枝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神色越来越意味深长,白幼终于受不了她的目光,怒喝而出:“你!放肆!”
“郎君,你怎么生气了?”妊抱枝问得诚恳,“我这是在欣赏郎君呢。”
“真是岂有此理!有你这般欣赏的吗?”
妊抱枝委屈道:“郎君莫恼,我方才在欣赏郎君的时候,已经想到诸多可以用于形容郎君的美好词汇,郎君不听听吗?”
白幼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你……那……我倒要听听你想到了些什么词。”
妊抱枝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肥美多汁,香甜可口,柔弱无骨,楚楚可怜,弱柳扶风,风情万种,猸眼如丝……”
最后她总结道:“男孩子都是一块香香软软甜甜糯糯的小糕点。”
“够了!”白幼火冒三丈,“你住口!”
妊抱枝更委屈了:“郎君,你不喜欢吗?我看郎君的模样肥美多汁,极为欢喜呢。”
白幼面色阴沉:“我让你住口你没听见吗!”
“哦,”妊抱枝垂下头,“郎君莫恼,小女读书少,只知道这些都是用来夸人的,不知道郎君不喜欢。”
“可是,我虽不识字,”她说得真诚,“但已经是将心中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用词都拿来用在郎君身上了,还望郎君勿怪。”
眼前这女子言辞恳切,白幼被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好发作。
院里人虽不多,但都是权贵子弟,若自己真的跟这样一个不通情理的女子斤斤计较,不免有失身份,显得他小家子气。
他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这女子是真心想要夸赞自己,只是弄巧成拙了,若是真为大家闺秀 ,又怎会来这风尘之所。
他这么想着,也把自己给说服了,便挥挥手体现自己的大度:“我也不跟你一个女人计较,回去多读点书吧。”
妊抱枝垂着头,故作闷闷不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