妊抱枝从侧边检查了一下墙体,足有三层墙板之厚,消音棉夹于两墙之间,密闭无缝,不仅隔音效果甚佳,外人也难以察觉内部夹有消音棉。
左前方的角落设一柜台,柜台配有一把高椅。
柜台右侧另辟一小室,内有长凳十余条,最前方设有一张长桌。
妊抱枝观察了下,这间房的墙体也是三层木板之厚。
看来这就是妘妒昨日和她说的读报之所了。
武周寻常百姓中,不识字才是多数人的常态,为了能将报纸更好地卖给寻常百姓,她们需要让百姓读得懂报纸的内容,这才特地设下此室。
右侧分成了两个区域,靠里一些的地方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排书架,书架上已经摆放了好些卷轴,是她和陈揽月之前一起打听到的武周百姓喜闻乐见的那几类书籍。
儒家典籍、佛教著作、诗集、历史以及医药。
妊抱枝随手翻开一卷,轻轻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妘妒用玉镯典当的钱买的,她心里颇不是滋味。
还有两个书架目前是空着的状态,妘妒说这是特意留给自己和姜惊风的。
一个书架用来放自己想要传播思想的书籍,一个书架用来放姜惊风未来所著的书籍。
外边则是一排排的桌椅。
高足座椅类似于现代的人体工学椅,设有脚踏与靠枕,旁边还有用来调节的旋钮,可以自由地调整高低和角度。
妘妒说,这些桌椅全都是妫暮心她们按照武周女子的平均身量特意定制的,坐垫和靠枕处还贴心地增加了软垫,用以增加舒适之感。
每一扇窗户都配了两片窗帘,一个是透光纱帘,一个是遮光布帘,可以让顾客自行选择。
青翠鲜活的绿植种在花盆之中,见缝插针地点缀于铺子各处,不仅能净化空气,还能缓解疲劳。
妊抱枝揽视外铺,觉得十分满意,又抬步走向了里间。
里间地布局与现代的办公区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左侧摆放的是一条条长桌,平日里大家就在这里工作。
右侧摆放着一排铅活字,用来刊印报纸。
里面被隔成了四个小房间,从左到右依次是她自己的办公室,财务室,编辑室,茶水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切都十分的令人满意。
这间铺子的修葺加上人工费、材料费等零零散散的,前前后后也花了三十两黄金。
这还是没开业的,若是开了业还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本呢。
也不知道武周百姓对报纸这种新鲜玩意接受程度如何,搞不好前期就是亏本做生意,一百两黄金也不经用啊。
李起兮只答应让她们在公主府暂住三月,她们如今早已逾期,虽然公主没说什么,但是妊抱枝不准备继续死皮赖脸地带着一大家子人住在公主府了,所以拿到陈公正的财产不仅是十分重要的,更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这样一来,她们不仅有了容身之所,还能额外获取一笔创业资金。
这么想着,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平康坊。
昨日她特意向妘妒询问了陈高节的动向,妘妒说陈高节成天泡在姒娘子家,一直都未曾出来过。
这里的姒娘子家自然不是姒江愁真正的居所,武周的青楼伎馆不叫什么“怡红院”、“春香楼”之类,而是称呼为“某某家”。
这里的“某某”可以是假母的名字,也可以是名伎的艺名亦或是其她。
妘嫁几次想要将陈高节给带出来,无奈姒娘子家禁止女子入内,而且侍卫们一个个都体格魁梧,人高马大,妘嫁多次想要带人出来皆是无疾而终。
为了能尽快得到陈公正的资产,妊抱枝必须得把陈高节绑在自己身边作为“猪质”,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安心。
万一妘嫁弃宅而去,带着钱财和陈高节一起逃跑了,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
平康坊又名“北里”,地处长安城北,与皇城隔街相望。
这里的建筑不同于妊抱枝以往从影视剧里看到的朱红高楼,屋舍多为黑灰之顶,朱红之柱,白或土黄之墙。
坊东分三曲,其中名伎一般都在中曲、南曲。
马车停在南曲的一处宅院之前,这里就是姒娘子家了。
妊抱枝没急着下车,她掀帘观察了一下这里的情况。
大门两侧各有一健壮侍卫,一名女子立于门侧,约莫不惑之年,她亦是一副异域之姿,身覆薄纱,风情万种。
恰此时,一群文人雅士喧哗笑语,簇拥着进了姒娘子家。
方才那名女子遂迎上前来,笑语盈盈,引领众人入座开筵。
看来,这位女子便是此间的“假母”。
假母者,曾经也是风尘中人,随着年岁增长,有了些许积蓄,便置办了间宅子自己开店,又购得女子若干,调教以迎客。
妊抱枝走下马车,刚欲踏进姒娘子家,正巧遇上假母迎完了客反身。
那假母骄笑着开口:“小郎君,就一个人啊?”
妊抱枝压着嗓子点头:“嗯。”
假母丝帕轻扫,带起一阵香风:“一个人好,一个人逍遥自在,小郎君中意什么样式的佳人,你只管说,我们这儿虽只有十几名伎子,但是都各有千秋呢。”
妊抱枝的目的是来找人,她道:“可否带我瞧瞧这院里的女子?”
假母道:“请随我来。”
妊抱枝随着假母跨进了大门,前方厢房回廊曲折,虽无高楼锦幄,却也是几进几出的大型宅院。
两名男子正围案对弈,两名伎子于左恭谨侍奉。
有时男子不知道该落子何处,那伎子便玉手轻抬,像是随意指了一处。
男子定睛一看,可破死局,哈哈大笑,又往那女子手中塞了点碎金。
内院分前后两院,前院一名身穿襦裙的女子独立于万花丛中即兴吟诗,顾盼生姿;后院三名盛服女子,坐于庭院,一人谱曲,一人跳舞,一人练习书法。
穿厅过院,一路只见堂宇宽静,院中花卉争艳,或有怪石盆池,左右对设,小堂珠帘低垂,茵榻帷幌,皆显奢华之态。
这里除却客人,再无其她男性的身影,无论是端茶倒水的,还是看家护院的,皆是女子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