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公主冷飕飕地看向地中海,口中的话还没说出来,就感觉到裤脚被人轻扯了下,她知道那是上官花流。
压下心中的那股气,她又坐回了原位,如今她空有公主名号却未曾拥有实权,还是不要与当朝宰相闹僵才好。
剑拔弩张中,无人注意到姜糖糖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有一瞬间变得惨白。
当行酒令再次轮到他时,他笑得极其勉强,双唇艰涩的动了几动,却始终没能张开。
众人愕然相视,都觉得奇怪,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可是醉意阑珊的妊抱枝敢开口,她用清澈而又愚蠢的目光看向姜糖糖:“姜大郎,你不会也跟我这朽木一样做不出诗吧?你可是长安第一才男呐。”
姜糖糖还是闭口不言,只是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见姜糖糖眉头深深皱起,妊抱枝十分小声地朝着千秋公主道:“黑无常你看,这哪是姜大郎啊,这分明是姜四郎。”
千秋公主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妊抱枝是在叫自己,但是看她扯着自己衣袖兴奋的模样,又确实是在叫自己无误。
原来自己在她的心里是黑无常的形象吗?
她垂下眼睫,看了眼自己身上黑色的衣袍,嘴角抽了抽。
但她不想拂了妊抱枝的兴致,还是搭腔道:“什么姜四郎。”
“你瞧他的脸,是不是特别像一个‘四’字,哈哈哈哈哈!”
虽然妊抱枝的确降低了音量,但奈何席间沉默太过,众人将这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们顺着妊抱枝手指的方向望去,姜糖糖板正的国字脸上,两道因皱起而下弯的眉毛,还真就是活脱脱一个“四”字。
“噗——”不知哪个人先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笑声快速地在人群中传播开来。
这可把地中海的糟头鼻都给气歪了,他大喝:“放肆!国子祭酒姜甜甜之男也由得你取笑?陈中丞实在是教子无方!”
“哦?不是朱相公你让她留下的吗?”千秋公主反将一军。
上官花流把玩着折扇,似是浑不在意地道:“姜大郎,你可莫要怪陈大娘子,她是醉的不省人事了,可是有人偏要让一个醉了酒的人留下来,到底是何居心呢?”
她的目光在姜糖糖和朱相公之间来回逡巡,“如今酿成这般局面,谁有心,谁无意,我想以姜大郎的才智应当知晓吧。”
声音温煦淡雅,可说出的话却如平地惊雷。
“罢了罢了,不过是一个醉酒之人,”龙傲天看似打圆场,实则有意将姜糖糖逼上绝路,“姜大郎,你便继续作诗吧,总不能真如陈大娘子所言一般,身为当朝第一才男却连诗都做不出几首吧。”
姜糖糖闻言,就连唇上的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
龙傲天道:“姜大郎,请吧。”
听到龙傲天的话,妊抱枝忽然灵光一闪。
是了!
她明白为何方才与姜糖糖争执,龙傲天的好感度不降反增了,根本就是因为龙傲天不喜姜糖糖,自己阴差阳错帮了龙傲天一把!
断线的珠子再次串联,争执、喝酒这些都不是大家闺秀会做的事。
而她被呛到了,好感度会有所增加,或许正如地中海所言一般,龙傲天喜欢蠢笨无才的女子。
也就是说,龙傲天之所以能在三章之内爱上原身,就是因为作者将自己笔下的主角塑造成了最惹男人怜爱的模样,契合了男人对“完美”女性的幻想、骄弱的、善良的、无辜的、单纯的、貌美的……
最重要的是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可她妊抱枝从来都不是什么“完美”的女人。
只要她坚持做自己,就能与龙傲天的喜好背道而驰,且不仅不能帮助龙傲天,若是有可能,她甚至需要给龙傲天下绊子。
如此一来,好感度一定能很快降至0点。
等妊抱枝理清思绪,姜糖糖已经在龙傲天的步步紧逼下,艰涩地开口:“菊花满园黄,我赏菊忙忙。”
话毕,他泄气地垂下了头,再无方才装腔作势的派头。
众人一惊,都挖了挖耳朵,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看到姜糖糖这般颓废的模样,他们也不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这真的是姜糖糖做出来的诗??!
“看来我们长安第一才男也有江郎才尽的一天,”千秋公主深深地看了一眼姜糖糖,意味不明,“姜才男可莫要忘了今日之耻是谁带给你的。”
说罢,便轻松地提起妊抱枝的后领,将她拎起。
而后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信步离开。
上官花流起身拱手道:“各位,先告辞了,你们玩得尽兴。”
折扇一展,跟了上去。
朱大常看见姜糖糖含恨的双眼,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的他此刻也顾不上千秋公主了。
旁边几位见千秋公主走了,便好言相劝。
“姜大郎,你且消消火,那千秋公主从来都是个混不吝的样儿,切莫为了这样的人气坏了身子。”
“就是,哪还有点皇家礼仪?”
“我听说近来突厥那边又开始蠢蠢欲动,到时候再送她去和亲,她便老实了。”
“哈哈哈哈,所言极是。”
“放我下来,我要死啦!”妊抱枝把手放在前领处,衣领勒的她快要窒息,“你这个黑无常,放我下来!”
乐游原的人都被这番动静吸引了目光,纷纷往千秋公主这边侧目。
“扑通!”
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
妊抱枝整个人趴在草地上,她觉得身体应该是挺痛的,但是整个人又软绵绵的,似乎失去了部分感知力。
酒意上头又被摔了个眼冒金星,她看到眼前有一个黑色的枕头,不对,是两个,又好像是四个。
越看越晕,越数越多,不一会儿妊抱枝就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千秋公主看着趴在自己靴子上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奈,她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这……”上官花流看着妊抱枝,面露迟疑,“公主,宫中还有些事要处理。”
“不过是为了太男之位争得头破血流罢了,我们先做壁上观,你且先回去替我处理。”
“遵命。”
临走前,上官花流又看了眼妊抱枝,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