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那双眸缓缓消散在了虚空中,残留下一抹渐渐黯淡的血红,像是在寒风呼啸的冰川上悄然出现又消弭的极光。
属于两个“顾鱼”的记忆开始相互融合,相互依存。
无数淡薄的记忆从中被消散和剥离,仅余下一缕又一缕深刻的回忆镌刻于内心,并未消失于无人可知的脑海深处。
……
诡异历2090年。
午日的太阳笼罩于苍穹之上,泼洒下大片橙黄的暖意,微风顺着东南方向的山谷而来,拂过静谧而倦懒的群落。
刻了几道木痕的窗泄开一道不大的缝隙,平躺在床上的女孩似是在熟睡,仿佛是幻觉一般,她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动了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茫然的眸。
“崭新”的顾鱼,第一次用双眼打量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
……
通过一场上古流传而来,已经残缺了大半的诡异术式,一对夫妻深入背弃之地,将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和因为缺了一缕灵魂,始终无法转生的魂魄融合在了一起。
那对夫妻本想以这个残缺的魂魄为代价,把这具尸体原本的灵魂召唤而来,可直到召唤后,他们才发现了这道仪式的偏差。
因为仪式的缺漏,他们阴差阳错的将召魂仪式布置成了融合仪式,于是,两个各有残缺的灵魂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融合在了一起。
无法转生的魂魄因为四百余年的变迁,早已丢失了大半的记忆,而那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上还有着残存的灵魂,它们最终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灵魂。
这具灵魂因为两道魂魄的碰撞而损失了大半记忆,但因为某种奇特的反应,两道灵魂比较深刻的记忆被保留下来。
而为了压制这些“不属于顾鱼”的记忆,她需要定时喝下一种淡蓝色溶液,溶液带有神智麻痹和模糊记忆的效果,所以喝下溶液的副作用,就是顾鱼的记忆变得混乱。
溶液并不能让她的记忆消逝,只能暂时让她遗忘掉那些可疑的东西,所以副作用就是,顾鱼有一天会彻底对溶液产生抵抗性,并彻底回忆起所有东西。
但若是没有外力的话,这个时间会被拉长至遥遥无期的刻度。
而且,因为仪式被中途打断,所以这具灵魂的神智并不完整,她很难进行比较复杂的活动,智力也局限于十四岁孩童左右。
她叫顾鱼。
但她又不是顾鱼。
她生来,就是作为替代品而存在。
……………………………………………
顾鱼缓缓睁开眼。
压鬼香已燃过了短短一小截,室内飘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淡白色烟雾,烟味显得稍稍有些呛鼻。
难以言喻的疲惫感笼罩脑海,顾鱼晃了晃头,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稍稍恢复了些许。
——“啪啦”。
她一时没注意,身下缺了一条腿的凳子顿时失去了平衡,连带着她向旁边一起栽倒,她下意识伸出双手支在地面上,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茫然。
顾鱼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像是做了一场极其离谱的梦,梦里的她一会被捆在床上做实验,一会又为了一瓶奇怪的蓝色药水而和所谓的“父母”勾心斗角。
更离谱的是,母胎solo的她第一次结婚,居然是在梦里嫁的人。
嫁的还他妈是个渣男。
——等等。
顾鱼微微皱起眉头,她似乎忘记了什么,很多她刚刚才经历过的记忆,此时就像冰雪消融一般飞速在她的脑海里消逝着。
当她尽力回想并把残余的记忆保留时,她只回忆起了零零散散的片段。
她只记得婚礼并未正常进行,婚房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新娘,天上飘飘荡荡的血雨,一张看不清内容的发黄纸张在自行焚烧,以及最后的……一双血红的眸。
然后,她也不记得陈宇具体做过什么了,但陈宇肯定是个渣男。
结合这些片段,顾鱼微微皱起眉头。
她大致只记得这几幕,而即使她头脑风暴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好像也并不像是事实。
她觉得,既然她对陈宇是个渣男记得如此深刻,那么这些事情肯定是以陈宇为中心,那么,把脑海里这些片段连接起来的话……
她嫁给陈宇→但陈宇背地里喜欢别人→陈宇喜欢的人为爱冲锋,穿上嫁衣来和她抢婚→因为她的冤屈,老天爷降下六月飞血→她的真爱来临,但是真爱是个红眼病。
顾鱼挠了挠头,总感觉哪里不对。
——真要这么说的话,她到底算嫁给了那个陈宇,还是嫁给了那个提着长枪的奇怪生物?
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陷入思索,看起来像是有些犹豫,又有点纠结,在思考了一会,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她赶紧摇了摇头,驱散脑海里的混乱想法。
她转头看向窗外,熹微的晨光透过粗糙的窗后挤进屋内,将橱窗上的药草照的斑驳一片,白烟与阳光相互包容,形成了一缕特殊的光亮。
顾鱼蹙眉,她记得自己还看过这种光束的知识,叫丁什么尔效应来着……
到了现在,她才终于有闲暇支撑自己重新站起来,她抬起手心看了一眼,手间还黏着几颗小石子。
随意搓了搓手,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凳子,凳子兄原本就不太结实的三条腿此时又断了一条,剩下的两条腿则显出一种隔岸相望的姿势。
顾鱼感觉自己如果想坐它的话,应该得扎马步?
不去管凳子,顾鱼在屋内随意看了看,最后拣了一块稍微干净点的地面座下,两条腿在坐下后就不老实的盘了起来,裤子上的几个破洞此时被撑的更大,清晨的气温有些低,感觉身上有些凉飕飕的。
她以一手拄在腿上,手心朝上抵着下颌的姿势陷入思索,“顾鱼”的记忆明显有些混乱,她需要好好捋一捋。
她发现随着自己清醒过来,刚刚经历过的很多记忆都在无声无息的消失,很多不太深刻的记忆都模糊成了一片,让人雾里看花般无法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