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这才是诡异之地真正形成的声音,而不久前他听到的那声破碎声音,只是眼前黑影欺骗他的诡计。
而随着声音落下,一个浑身染血,身躯佝偻的老人出现在了黑影的身边,她的手里攥着一只通体遍布燃烧痕迹的焦黑拐杖,一只眼睛变成了空洞的血坑,另一只无神的眼睛紧紧盯着男人,下一刻,那只眼睛里渐渐有了情绪的变化。
“我可从来没有说,我是领主。”
黑影向着男人缓缓躬身,身边环绕的浓稠黑烟缓缓消散“我也从来没有说,由我来和你对决。”
老人的独眼中,名为痛恨的情绪渐渐弥漫开来,她不成语调的干哑声音从破碎一半的喉咙中响起“阿……鱼……”
“容我介绍一下此地的领主大人,相比她生前的名字,你可能更熟悉她的某个身份,她是某位可怜女孩的奶奶。”
缓缓直起身的黑影语气带着戏谑,祂说着说着,甚至露出笑得前仰后合的姿势,似乎见证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正如我所说的,你们把适合实验的小孩骗到实验室之后,就从不在乎对方的家人会做什么,所以你并没有看到,实验室的门口从某天开始,有一位固执的老人站在那里,乞求能见她的孙女一面。”
“你们无视了保安粗暴的劝阻,也不在乎对方无助的呼喊,或者说,这种事情根本不会进入你们的视野,你们会将精力放在其他自认为更有意思的实验和研究上面。”
黑影的话锋一转,像是一个称职的气氛组一样,他站在“领主”身边,像是打小报告一样喋喋不休的解说着“而现在,这一切都产生了变化,当生杀予夺的大权从猎人变成了猎物,你要不要猜猜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黑影的身形渐渐散去,仅留下了对方最后廖廖的几句话“而你,甚至还当着一位领主的面,把对方的孙女推入了火坑中——”
黑影彻底散去,仿佛从未存在于这里。
而黑影的消散宛如一道无声的哨响,老人模样的“领主”身体开始一阵不自然的扭曲和运动,几道模糊的字节再次从对方早已破碎的喉间发出。
她在说“阿……鱼……”
随着老人的目光渐渐锁定在走廊唯一的活物身上时,她的瞳孔渐渐竖起,像是某种猎食者专有的特征。
对方的眼白渐渐布满一道道血丝,最后晕染成了一片鲜艳的红色,男人不自觉握紧自己的武器,但却无法给自己内心带来哪怕一丝安心感。
神智不清,攻击性较强,基本无法沟通……眼前的老人完美符合他曾在教科书上所学的“领主”特征,而如果那些无数先辈探索出的线索没错,在自己领域之内的领主,就代表着无敌。
除非破解对方生前的怨念,或者你能强大到无视这一片领域内的规则,否则领主就能无视大部分已有的规则,并获得让人绝望的强大。
所以男人陷入了无解的境地,他知道对方的怨念,甚至知道该怎么破解,但他亲手把“答案”毁的一点不剩。
不对,应该还是剩了一点的……但他总不能把焚化炉那个小姑娘烧剩下的灰拿出来。
男人也没有强大到能无视一片背弃之地的规则,而这造成的后果就是,如果男人与对方一对一单挑,他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这就像你和一个死敌单挑,你珍惜的拿出了自己家传的宝刀,准备让对方见识一下自己的刀法时,却发现对方是开着坦克过来的。
更无赖的是,即使你能做到凭借一把普通的长刀战胜坦克,当你撬开坦克的入口时,你发现里面居然坐着一个铠甲勇士。
这就是他们这种“普通人”面对领主时的胜算,拼死了也就三七开,三分钟,领主把他切成七段。
更不用提男人把对方的仇恨拉的很满,“领主”原本只会说“顾”和“鱼”两个字,在看到男人之后,对方呼哧呼哧憋了半天,甚至从嘴里崩出来了一个“死”……
毕竟男人在对方马上彻底形成肉身的时刻,把对方的孙女推入了焚化炉里,甚至还贴心的挂了一把锁。
男人只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闪动了一下,下一瞬,一只血手就已经探到了他面前,血手畸形而臃肿,五只极长而尖锐的指甲与他的鼻子近在咫尺。
男人下意识的,凭借无数次战斗磨练出来的直感向后仰了一点身体,手中的长刀顺势前刺。
一般来说,长刀并不适合用来进行点,刺等攻击,但男人手里的这把长刀经过特殊的改造,大多数不符合正常长刀攻击方式的行为,都能被他用来当做奇招。
但下一瞬,男人猛地瞪大了一瞬双眼。
他可以接受他的攻击没有造成理想的效果,甚至可以接受他的攻击连对方的防御都没有破开,但他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幕,对方直接无视了他的长刀,而他的刀尖……直接破开了对方的胸膛,但却没有戳中实体的感觉。
老人的整片胸膛都在刚刚一瞬间变成了虚幻的血雾,他的长刀毫无阻拦的穿过此间,却没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而对方的利爪,正来势不减的逼近他后仰着的脖颈,男人曾经不理解为什么那些碰到领主后活下来的前辈一个个都对战斗三缄其口。
如果他能活下去,那些后辈带着看偶像星星眼来问他是不是和领主大战三百回合,能不能说一下具体过程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对面的领主是虚……
但显然,男人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下一刻,男人的胸膛猛地破碎开来,伤口狭长而平滑,像是某种利器刺穿所至。
而眼前的血爪在真正接触到男人面前时,就猛地化为了一道破散的虚影,这只是对方佯装的杀招。
男人下意识看着自己手中忽然染血的长刀,他的死因,竟然是自己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