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平静的看着母亲的双眼,看着对方眸中愧疚的波动。
“对不起,阿鱼。”
妈妈把我脸颊旁的碎发捋至耳后,缓缓抱紧了我“我不能让你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我只想你平凡的过完一生。”
我没有说话,缓缓合上双眼。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今天清晨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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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是年纪不大的“顾鱼”觉得无比安全的,那就是家里的菜园。
在我渐渐接手家里这些工作后,不要说基本没有干过农活的父亲,就连母亲也很少在平日踏足这片田地。
母亲只会在固定的一些忙碌的时间段,比如埋种或收粮时,才会帮助我一起干活,所以这里也渐渐变成了顾鱼的乐园。
在香刚刚燃尽之时,父亲也拎着一瓶酒推开了门。
这时的我已经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和往日一样提着工具准备去菜园了。
父亲随意的看了我一眼,并没发觉什么不对,所以直接无视了我,把手里的酒瓶往桌上一放后,抬脚去他和妈妈的卧室了。
我面色如常的出门,并未着急去取自己的那件“私人物品”,而是耐心的干了一个时辰左右后,妈妈才风尘仆仆的进了小院。
和妈妈笑着说了几句话,在确定妈妈也去休息了之后,我才装作继续干活的样子,而后渐渐向某个位置移动。
嚓——
锄头挖进地面,在如往常一样的收回后,一个不大的小盒随着泥土的翻动而重见天日。
我装作腰疼的伸手捶了捶后腰,然后借着休息的模样,我俯下身来把小盒捞进了手里。
左右看了看,又确定父母不会突然推开门后,我低头打开了小盒。
几根有些受潮的火柴零零散散的躺在小盒中,让人不由得怀疑它是否能够被再次点燃,而在小盒的正中央,是一个沾染了暗红色泥土的小瓶。
小瓶做的很精致,上面雕刻着像是云一般的纹路,透过暗红色泥土的缝隙,能看到一点蓝色液体在其中沉寂着。
和父亲那晚带来的蓝色液体不同,这抹蓝色显得更深邃和粘腻,或者说,父亲那晚的蓝色液体,其实是勾兑出来的半成品。
小瓶边缘躺着一张卷起来的纸条,纸条大概只有指尖大小,所以里面只记载了一行字。
“真正的赌徒,永远不会把保底的筹码推上牌桌——截止到目前,喝了三十七次不明药水的顾鱼留。”
太阳升至正午,照的人睁不开眼。
我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在把这张纸条重新卷起来放进去后,我又从袖子中倒出一张大小差不多的纸条,一并塞到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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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疲。
我勉强睁开疲惫的眼皮,眼中有些迷茫。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门边,压鬼香已经烧过一半,凭着时间推断,现在大概是每天夜色正浓的时候。
我勉强从床上支起身体,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疑惑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
正在我昏昏沉沉时,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感。
这种痛苦无比熟悉,我从记事开始就经常会头痛,爸爸妈妈告诉我,是我小时候吹风受了凉,所以留下了病根。
但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因为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什么。
忽然,我脑海中那种走马观花一样闪过的,无意义的片段忽然开始变换,最后出现了一幅幅画面,涌入我的脑海中。
而伴随着它的,是比以往强烈了不止一倍的痛苦。
我嘴里发出一阵阵闷哼,抱着头在床上滚来滚去,身上裹着的被子此时像是一层茧,而我则是其中挣扎不停的猎物。
而脑海里,也浮现出了无数记忆。
不只有这几天的稻草人,蓝色药水,诡异之地,母亲的怀抱……还有更久更远的东西。
往日零碎的片段像是一个个无比细小的拼图,在这一瞬间,它们自行拼合在了一起,最终展露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痛苦渐渐平息。
额头沁出汗水的我大口大口喘着气,偶尔还会从喉咙中发出剧烈的呛咳声。
我却没有等待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而是挣扎着起了身,不顾房间内燃烧至还剩四分之一左右的压鬼香,伸手抓了一件外套后,我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房间。
我看了一眼父母空荡荡的卧室,不出意外的,他们今晚依旧没有在家。
跌跌撞撞的推开房门后,我刚刚向外踏出一步,就冷的打了个哆嗦。
我没有理会,目光此刻也有些奇怪,驱使着我行动的,与其说是复杂的心绪,不如说是某种执念。
一定要找到那个东西……
我来到菜园,甚至连锄头都没来的及带,我直接单膝跪在院子的角落,伸手挖向在月光下无比暗沉的泥土。
指尖刚刚触碰到泥土,我就下意识收回了手。
并不是它与周围的环境一样冰冷,而是……泥土摸起来很奇怪。
我咬咬牙,再次伸手开始挖掘。
泥土在入手时带着一股温热,而且并不像正常的泥土一样,每次挖起来是都会化成一阵碎屑从手边滑落,而是一块一块黏在一起的感觉。
我明明记得自己埋的并不深,可我已经挖了很久,甚至鼻间已经充斥着泥土那种特殊的铁锈味。
就在我出神的想着时,手边忽然传来碰到了什么的感觉。
我心底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了……我悚然一惊,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铁锈味?
泥土怎么会有铁锈味?
我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混乱,下一刻,我眼前的场景开始飞速变化。
我身处的小院忽然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小巷,小巷深处的几个垃圾桶正在随风吹来一阵难闻的酸臭味,我手边的泥土变换成了一摊摊新鲜的血迹。
我的身前也不是自己一株株刚刚抽出嫩芽的粮食幼苗,而是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中年男人。
而我手里抓住的也并不是“火柴盒”,而是他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