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抵,即以角抵人,此法起于战国,其称始于秦汉。
角抵是一种两人相抵,用拳左攫右拿互相较量气力的游戏,也有人管其叫做相扑、争交,虽叫法不一但玩法相同。
在军中,角抵一度成为士兵们的主训科目之一,崇祯将其改良了一番,更名为“摔角”,把传统的单对单形式换成了多人对抗。
这个想法源自于崇祯后世记忆中的一种球类玩法,即双边各出十二人对阵,每队分出七人为“先锋”,四人为“后卫”,一人为“队长”。
双方先锋面对面站定相抵,队长站在先锋后,后卫列于队长四周,在所有人的身后还有一个“本阵”。
双方一攻一守,攻方队长需要手持“将令”,想办法冲过守方士兵的防线,抵达对方本阵就算赢,过程中“将令不可落地”,但可以互相传递。
反之,守方只需在攻方手持“将令”者抵达本阵前将其拦下,不管是夺过“将令”,亦或是将持“将令”者摔倒,都算守方胜出。
此法看似简单,实则暗含兵家要义,十二人之数又正巧对应平常所练鸳鸯阵队列人数,如此别出心裁的设计,也难怪姜瑄会对崇祯如此佩服了。
为防士兵受伤,姜瑄、杨伯先、宋献策三人一合计,决定去城外的点将台处,点将台旁有一沙场,正好适用。
姜瑄领着家丁在沙场中围出个四方的场地,再用麻绳在场中放出一条中线,团练营的士兵们看得一脸茫然。
趁着布置场地的空隙,杨伯先冲着众人喊道:“尔等自行分出两队左右站开,快。”
无需多说,以胡麻子和赵阿弟各为领袖的两帮人各自站开,胡麻子等人知道沙场作何用处,隐隐猜出待会做的事多半与比武有关,于是得意地看着赵阿弟一众。
“待会都他娘机灵点,逮着那个姓赵的给爷照死里揍。”
“知道了,哥。”
“都听见没?”
....
赵阿弟年纪不大二十出头,因自幼习武手上有些功夫,平日仗义助人,有古游侠之风,所以为本县人所熟知。
阳高县一众人瞧出对方眼神不善,今日这阵仗恐怕要动真格的,心里有些没谱,纷纷问向赵阿弟。
“阿弟,怎么办?”
“让大家伙别慌,等弄清楚了情况再说。”
“好,大家伙可都指望你了阿弟。”
赵阿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沙场,对胡麻子的挑衅并未放在心上。
杨伯先从宋献策手上接过一个竹编的空心鞠,这玩意大家伙都认识,莫不是今日要蹴鞠?
胡麻子一脸失望,蹴鞠的话就不好揍那小子了啊。
杨伯先将空心鞠举起,说道:“我手里的物件叫将令,赵阿弟接着。”
赵阿弟接过抛来的鞠球,抱在手中。
接下来的事杨伯先讲不清楚,正好姜瑄也布置得差不多了,便由他走来给所有人宣布规则。
“看见那个椅子没,那就是本阵。”姜瑄指了指远处摆放的椅子。
“大人,我有个问题。”赵阿弟问道。
“你说。”
“坐上椅子才算您说的达阵吗?”
“不用,摸着椅子便算达阵胜出。”
姜瑄见赵阿弟点头不再提问,向胡麻子等人问道:“你们有没有问题?”
胡麻子咧嘴笑道:“回将军的话,不就是角抵嘛,咱可不似那些个雏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胡麻子身后一齐发笑,阳高众人受辱忍不住就要开骂,被赵阿弟拦住。
姜瑄对此习以为常,见众人没有问题,便让两帮各自先出十二人上场,胡麻子等人为甲组负责守,赵阿弟等人为乙组主攻。
胡麻子带了自己的亲信上场,赵阿弟则深思熟虑,半天没挑出个人选,为此还被路过的胡麻子好一顿讥讽。
天已近黄昏,时间不等人,在杨伯先的催促下,赵阿弟才凑出队伍。
赵阿弟选的先锋都是平日里干重活的庄稼汉,后卫则挑了脚力快的脚夫来担任。
在姜瑄的指挥下,上场的甲乙两组按阵型站好,双方先锋面对面相抵,后卫护在队长四周。
杨伯先和宋献策领着其余未上场的人围在四周观看好戏。
“宋大人,您猜哪边会赢?”杨伯先兴致冲冲。
“哪里哪里,杨大人唤我小宋便是,我猜是胡麻子那队赢。”
二人交谈间,只听场中锣响,摔角赛正式开始。
“冲!”胡麻子一声大喊,领着周人往前横冲直撞,眼里只有赵阿弟。
两边的先锋互相擒抱在一起,论力气老卒或许不如庄稼汉,但老卒毕竟经验技巧丰富,略施巧劲向后一撤,对手便失去重心前扑在地。
阳高县的先锋线三下五除二便溃败,但倒地的庄稼汉仍然抱着老卒们的腿不让其前进。
“阿弟,快跑啊!”
赵阿弟毕竟是第一次,对方怒吼着朝自己冲来,好似真的战场冲杀一般,给他弄的有些懵,之前思考过的策略也全记不起来。
被同伴的喊声叫醒,赵阿弟抱着将令撒丫子狂奔,企图绕开对方先锋,从右翼冲过去。
四名脚夫同伴也跟着赵阿弟一齐跑,胡麻子见状大吼:“右翼,右翼,抓住那小子!”
吼完便带着自己的后卫向赵阿弟要跑的方向,试图阻截。
甲组的先锋也挣脱了地上人的缠抱,尾随赵阿弟追去,与胡麻子带领的后卫,前后包夹形成合围之势。
赵阿弟抱着将令只顾闷头跑,只觉得两条腿都快飘起来似的,慢慢真的飘了起来,眼前的画面不停旋转,感觉在天上翻滚着跟头。
“砰”地一声,赵阿弟重重摔落在地,空心鞠早已落入胡麻子手中。
“呼”甲组的人吹着口哨,胡麻子冲着自己人亮了亮自己结实的臂膀,“小兔崽子,敢跟胡大爷作对,撞死你娘的。”
乙组的人赶紧跑到赵阿弟身旁,姜瑄也快步走了上来,不过他没去看赵阿弟,而是宣布甲组获胜。
“将军您看,这还有啥可比的?这些泥腿子忒不中用。”胡麻子阴阳怪气道。
“乙组的,还比不比?”姜瑄喊道。
地上的赵阿弟半天没有动静,乙组失了主心骨,队员们相互张望不知回答什么好。
“比...”赵阿弟双手将身子慢慢撑起,小声回应着姜瑄,队员们赶紧搀扶。
姜瑄冲赵阿弟点点头,似是一种认可,随即命所有人回场中对阵。
持着将令重新站在队中,望着对面的胡麻子,隐隐作痛的胸口让赵阿弟呼吸有些困难。
用袖子擦了擦鼻子留出的血,赵阿弟冲旁边一个后卫小声说道:“老董,待会你.....”
那人听完重重嗯了一声,问赵阿弟的伤要不要紧。
“不要紧,记住看我的眼睛!”
铜锣击响,第二局开始,乙组的先锋们这次仿佛疯了似的,搂着甲组先锋的腰死不松手,上局的失利以及胡麻子等人的嘲笑成功激起了他们的狠劲。
“啊啊啊啊!”乙组的先锋狂叫着,不管对方如何都绝不松手,就是现在!
赵阿弟再次向对方右翼掠去,胡麻子笑骂道:“这傻子,又来。”
当甲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赵阿弟身上时,名叫老董的后卫趁机从左侧狂奔。
“有意思。”姜瑄杵着下巴,看着从眼前跑过的老董。
胡麻子等人越来越近,眼见的又能像上局一样撞飞这小子时,赵阿弟高高跳起,右手抓着将令用力一抛。
象征将令的空心鞠高高划出一道抛物线,飞向胡麻子身后。
胡麻子回到一看大叫:“糟糕!”
“老董,接住!”赵阿弟扯着嗓子大喊。
老董抬头望着飞来的黑物迈力狂奔,双手扯着衣服的下摆将其张开,拼命调整速度试图接住它。
“啪”空心鞠稳稳落入老董怀中,被衣服兜住。
“跑!”
“跑!”
场边的阳高人疯狂呐喊,就连杨伯先也被感染,在场边指挥着老董快往本阵跑。
老董抬起腰脚步飞快,眼里只有代表本阵的座椅。
眼见他只差一步便能摸到座椅,甲组的人都停下脚步不再追击时,老董右脚踝一扭,吃痛蹲下,怀里的将令顺势滚落在地,将令落地守方胜出。
“输了,还是棋差一招啊。”赵阿弟瘫坐在地。
老董抱着右脚在沙地上打滚,疼的眼泪直流,除了疼痛更让他难过的是失败,明明就差一步....
想到这里,老董抬起头,惭愧万分地看着远处的空心鞠。
空心鞠被一人弯腰捡起,那人身上的红袍绣着金龙,在黄昏下熠熠生辉。
既是崇祯安排的摔角赛,他怎能不亲自到场?刚处理完手头事物,便匆匆赶到。
崇祯将鞠递给老董,说道:“拿着,是你们赢了。”
老董接过振臂狂欢,“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沙场之上,声声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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