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把朱瞻壑押到乾清宫后,朱瞻基就一直在东宫禁足。
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在回想自己在锦衣卫任职时候的经历。
结果,越回想越不对劲。
那些有关于朱高煦和靖难遗孤的线索的确是他找到的,但发现端倪之后,却有些寸步难行。
直到某一天,一条条线索接连浮现。
每隔一段时间就浮现一条,丝滑又不失矜持,让自己不断地查下去。
虽然每一条线索都需要他仔细分析,但绝对不会特别烧脑,恰好处在多动动脑筋就能想出来的难度。
这……太顺利了!
就好像是故意安排的一样。
朱瞻基逐渐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好像有人在钓自己的鱼!
“爹!我想明白了,这就是朱瞻壑和三叔给我挖的坑啊!难怪看到我追查二叔的时候,三叔这个汉王党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没有削减我的权力,原来他是想看着我一步一步朝坑里跳啊!”
朱高炽在躺椅上晃晃悠悠,摸着肚子道:“谁让整天神神秘秘的,问你什么也不跟我说!你三叔是铁杆汉王党,从他不干涉你开始,你就应该知道事情不对了!”
朱瞻基哼了一声。
跟您说?
怎么跟您说啊?
若是跟您说,就算明知道这件事能让二叔出局,让您坐稳太子的宝座,您也会阻止我这么干的。
对于朱高炽的品行,朱瞻基实在太了解了。
仁义,的确仁义!
但却仁义到呆板,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利益考虑。
朱高炽抬了抬眼皮,笑呵呵地说道:“你是不是感觉我太呆板了?”
“没有!我哪敢说你啊!”
朱瞻基撇过头,一脸不乐意的样子。
朱高炽则是笑了笑:“你真当你那点小聪明是个好东西啊?”
朱瞻基依旧不高兴:“没有!”
朱高炽摇了摇头,叹息道:“你爷爷可是皇帝!在那个位置上做那么久,再单纯的人也会变成一个人精,更何况你爷爷本来就雄才伟略,现在更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什么事情他看不穿啊?
你觉得我呆板,那我呆板便是,但就是这种呆板,才是你爷爷对我放心的最大原因。你爷爷希望家庭和睦,那我就也希望,只要你永远跟你爷爷站在一起,那么做什么就都不会错。”
朱瞻基想想,的确也是,明明老爷子希望家庭和睦,自己却偏偏要去找二叔不臣的证据,就算找到了,也不应该由自己拆穿啊!
但他心中还是有些怨怼:“现在说得轻巧,您以前怎么不说呢?”
朱高炽终于沉下了脸,训斥道:“我以前给你说过几次了?你听了么?”
朱瞻基低下头,没有继续说话。
这些日子虽然他一直都呆在东宫,但对外面的事情却并非一无所知。
皇帝摆驾,亲自去了灵山寺,这件事情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但这些人里面绝对不包括朱瞻基。
前脚朱瞻壑和靖难遗孤联系密切,后脚皇帝就摆驾灵山寺。
去见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没有想到,建文失踪了那么长时间,竟然真的还活着。
他更没有想到,朱瞻壑竟然真的说动了靖难遗孤,让建文和老爷子见面。
见面的结果究竟是什么,朱瞻基不知道,但他知道,只要朱瞻壑活着回来,他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就会直线上升。
就在刚才不久,他得到了朱瞻壑顺利回到汉王府的消息。
他怎能不急?
看他一副生闷气的样子,朱高炽无奈道:“你不用这么丧气!朱瞻壑这次做的的确不错,不过根本威胁不到你在你爷爷心目中的地位,最多和你持平而已。
这次虽然受挫,但对你而言并非是坏事,吃一堑长一智,只要脑袋清醒了,以后就不会做错事了!”
朱瞻基没有回答,不过还是暗暗点了点头。
他忽然感觉,自己爹好像并非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呆板,而是有独特的智慧。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太子爷!”
抬头一看,发现小鼻涕正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
朱高炽连忙起身,笑眯眯道:“公公深夜造访,不知道所为何事啊?用过膳了没有,我这就命人做些甜点。”
小鼻涕笑着摇头:“不必不必!我这次来就是传传皇上的口谕!”
“口谕!”
朱高炽神色一肃,提了提自己的袍子就准备下跪,顺便还回身看了一眼朱瞻基,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跪。
小鼻涕则是赶紧扶起两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用跪!陛下就是让您明天早朝务必到,顺便带着副千户,他也不能缺席。”
“副千户……”
朱高炽愣了一下,反应了片刻才明白他说的是朱瞻基,原来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还是个副千户呢。
小鼻涕传完口谕以后就走了。
朱瞻基有些窃喜:“爹!爷爷这是解除我的禁足令了?而且还让我去早朝?”
虽然不少人私下都称自己“皇太孙”,但实际上老爷子那里从未有过册封太孙的说法,而自己也从来没有参加过早朝。
现在,参加早朝,是不是就意味着……
看他隐隐有些得意,朱高炽直接泼了冷水:“别高兴得太早,你爷爷刚迈过去两道坎,朱瞻壑功不可没。你都能去早朝了,你觉得朱瞻壑会不会也去?”
听到这句话,朱瞻基心头刚生出的喜意便直接消散不见,精神恹恹地就回房歇着了。
……
翌日。
奉天门,文官在左,武官在右,已然是整整齐齐排列。
排得虽齐,却免不了窃窃私语。
这次早朝只是常朝,并非大朝和朔望朝,但却论隆重程度却差不了多少。
因为一些有心人已经发现,皇帝从梁溪回来以后,专门在应天的寺庙逛了一圈,同行的是一个中年和尚。
什么和尚,才配让皇帝同行?
众人能想到的,只有姚广孝,不过姚广孝大家都认识,而且早已在鸡鸣寺安顿了下来。
再联想今日广泛流传有关于靖难遗孤的信息,那么这个和尚的身份……
不少人已经猜到了,但皇帝都还没有提,自然没有一个人敢说。
乐起!
皇帝从御道走过,直至金台。
朱棣虽然年至六旬,但却风采依旧,龙行虎步之下,不见丝毫老态。
比起以前,甚至多出了一丝风发的意气,明显遇到了大喜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跪拜。
朱棣面色沉静,开口的第一句话,就镇住了整个朝堂。
“北征大捷,乃大明国运昌隆之兆,朕欲大赦天下,接奴儿干都司流民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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