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兄请讲!”
从朱标邀请陈数过来,陈数就明白朱标有话要说。
如今酒过三巡,也该是说戏肉的时候了。
“你也知道,我能进户部,是因为我一个叔父的举荐!”
陈数点点头,事实上他一直认为朱木的那位叔父肯定是朝中了不得的大能,但具体是谁,朱标不说,陈数也识趣不问。
“进入户部之后,我日夜思索陈兄说过的话题,结合自己的工作,总是坐立难安1”
“有些话,我对叔父说过!”
“这标点符号之事,也是其中之一!”
“我叔父对陈兄说的理论很有兴趣,我一时话多,就不免妄议了圣上!”
“可叔父听到陈兄的理论,却惊为天人!”
“尤其是关于俸禄改革和宗室的待遇,叔父听得脸色大变。不久之后,他就跟皇帝提议了!”
陈数听到这里,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朱木这叔父到底是何方神圣,朝廷里姓朱的官员可不多呀?
尤其是敢跟皇帝建言的。
但陈数很快将这个小节抛到一边,毕竟他除了那几个名垂青史的名臣,也不认识几个大官。
“关键是,皇帝听进去了!”
朱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数跟听惊悚故事一般,神色动容:
“不对呀,老朱那个刚愎自负的家伙,正常的剧本不应该是把你舒服拖出去打他五十大板吗?”
他这句无心之言,换来朱标,马皇后和朱宁儿古怪的目光,
还有密室后边老朱的暴跳如雷。
“这小子什么意思?”
“朕就是那么听不进意见的人吗?”
老朱差点冲出去,把这个可恶的小子打一顿,哪有这样打脸的?。
不过不管皇帝承不承认,马皇后和朱标他们,心里是认可陈数对皇帝的了解的。
换成正常的情况,换成别人,肯定无法说服老朱。
“确实是听进去了1
“圣上还是很愿意从善如流的1”
朱标想笑不敢笑,只能转移话题: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是皇帝实行之后,却遇见一些问题……“
朱标将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跟陈数说了一遍。
陈数来到这个世界,也是第一次和这些历史人物产生交集,他听朱标述说,李善长和皇帝之间的争斗,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听完朱标描述,陈数就心中有数了。
“我听叔父述说的时候,总有一件事不了解!”
“像我等低级官员,俸禄本来就不高,为什么明明是同僚,李丞相却要反对呢?”
这是朱标询问皇帝,皇帝却让他来问陈数的问题。
这大概也是皇帝对陈数的一个考验。
马皇后,朱宁儿,都盯着陈数,想看他怎么回答。
陈数呵呵一笑,喝了一口酒,道:
“谁跟你是同僚?”
“人家是国公,是功勋,人家饿着了吗?”
“朱兄初入官场,还是缺了一点道行,其实这很好理解!”
朱标坐直甚至,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官员的俸禄问题吗?”
“我我说过,人非圣贤,大部人都是经不起考验的普通人,读书人也是如此!”
“大家读圣贤书,往高了说,是希望能将一身所学卖与帝王家,求个青史留名!”
“往低了说,辛苦读书为什么,为的就是一个出身,一份体面!”
“皇帝不让下层的官员体面,他们就会用自己的权利去找他们认为的体面!“
“他们会犯错,犯错就会留下把柄,也会放大心中的贪婪!”
“而朝中那些贵人,他们要攫取利益,很多时候是不能从京城下手的!”
“他们要办事,需要下边有人出面!”
“而这些从皇帝那里得不到体面的人,就是他们最好的拉拢对象!”
陈数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背后的真相说出来,说得朱标毛骨悚然。
他一辈子生活在东宫之中,虽然也帮皇帝处理国事,但本质上朱标还是属于涉世未深之人。
人心之险恶,远超出太子殿下的预料。
陈数见他似乎有领悟,继续说:
“我是商人,商人不讲善恶,只讲利益!”
“所以做任何事,我们都要考虑成本!”
“对于皇帝来说,他认为给官员少点钱,他在支出上会少一点成本,但他失去的东西,其实更多!”
“他少掉的成本,其实也丢掉了官员本身的贪腐成本!”
“正如我刚才所言,人非圣贤,大家是都想当圣贤,可是也想要体面!”
“如果连体面都没有,那人就很容易犯错!”
“相反,君王如果给予官员足够的体面,又以严刑峻法震慑他们的贪念!”
“他们在犯错误的时候,也会思索值不值,这就是增加他们的犯罪成本!”
“对于那些大官,勋贵来说,他们需要人办事,皇帝饿着狗,他们随便丢一块肉过去,狗就会上钩!”
“相反,如果皇帝把狗喂饱了,他们去诱惑别人的成本就会增加!”
“其实,这就是皇帝和勋贵之间的博弈!”
“或者说,是皇权和士大夫阶层的博弈!博的不是钱粮,是人心,是人性!”
“这也是为什么你认为跟你同一个阵营的公侯们,会反对皇帝涨俸禄!”
“听陈兄一言,朱木豁然开朗!”
陈数一席话下来,朱标醍醐灌顶。
与此同时,密室中的朱元璋,也是一脸惊容。
他把问题丢给朱标,也是希望通过朱标去考验一下陈数的本事,可是陈数对问题的分析,甚至超过了他这个出题的人。
“成本,成本,原来如此!”
“以商人之道,窥治国之法!”
“朕还是小瞧你了!”
皇帝激动得在密室中走来走去,拳头紧握。
他虽然看出李善长他们的算计,却没有陈数想得那么清楚。
老朱对陈数又是喜爱,又是忌惮。
此时,只听外边朱标说:
“听陈兄一言,胜读十年书!”
“朱某还有几件事,要向陈兄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