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博道:“你说你认识名士,可有证据?”
“证据?”刘季眼珠转了转,似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坨揉成团的东西,直接扔了过去,“你看看这些算不算?”
见到地上这满是油污的东西,众人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景驹看了几眼,似认出了什么。
惊疑道:
“这......这好像是纸。”
“纸?”众人闻之一惊,昭舟顾不得上面油污,伸手拾了起来,而后把这揉成团的纸张展开,纸张并不大,甚至没半个手掌大,但已足够珍贵。
这可是纸!
当初士人盛会结束,每名士人就得了三张。
每一张都弥足珍贵。
当年,甚至有人出十金相购,但无一人购置成功,而今刘季竟能拿出这么珍贵的纸张,倒让他们心中不由信服几分。
他们互相看了几眼。
暗暗点头。
这的确是纸。
当年士人盛会,趁着夜色,他们也去看过,甚至他们中还有人去参加过,只是最终没有通过遴选,但多少也是见识了。
这时。
他们也思索起了刘季说的话。
当初嬴政染上疟疾,他们跟其他贵族相约逃亡,但当时逃亡的并非只有他们六国贵族,博士学宫的那些博士同样也跟着逃了。
东园公、夏黄公等人亦在其列。
而东园公等人跟他们不同,他们出身贵族,在各地都有自己的家产,因而是衣食无忧,但东园公等人却是要自谋生计,加上后面鲁县之事,逃亡出去的博士处境只会越发窘迫,他们或许还真要靠他人救济。
毕竟......
这些所谓名士可都不事生产。
想到这。
他们也相信了刘季的话。
屈博道:“按你所说,你能让秦军中一名二五百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我们放过?”
刘季点点头。
说道:
“只是有这个可能。”
“毕竟大秦十公子到场后,指不定会让谁出手,到时也恐并非是他,若是十公子让寿春的大小官吏出手,这我恐是帮不上忙,你们最后能不能活,其实也要看一点点运气。”
闻言。
屈博等人面露不满。
但他们也清楚,刘季说的是实话。
秦落衡会如何吩咐,没有人知道,也没人能猜到,若是秦落衡让寿春官吏出手,以寿春官吏近些日子对他们的盯防,恐根本就不会给他们活命机会,他们而今能不能活,完全取决于当时秦落衡的临场抉择。
甚至。
若是运气不好,被其他人发现了,也是难逃一劫。
四周当即安静下来。
良久。
昭舟不满道:“那你又做了什么?仅仅是传了几句话?就想平白拿走我们的东西?你这买卖未免做的太轻松了吧?”
刘季嘿嘿一笑。
不在乎道:
“我刘季做买卖,讲的就是童叟无欺。”
“一个愿买,一个愿卖。”
“你若是不愿,我绝不会强求。”
“只是除了我能帮你们,你们也没其他办法了吧?”
刘季满眼讥讽。
昭舟此刻满眼怒色,他们是何等身份,何曾被人这么轻蔑过?一时也是怒火上涌,握着拳头便想向刘季砸去,不过没等他动手,便被其他人拦住了。
景驹喝道:
“昭舟,你想干什么?”
“刘兄冒着生命危险替我们着想,你不仅不感念刘兄之大恩,反倒在这自以为是,你若是想死,不要连累到我们。”
昭舟面色一滞。
冷哼一声,最终不敢再言。
屈博作揖道:“昭舟性情一向急躁,还请刘兄不要放在心上。”
刘季摆摆手,笑道:“我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而且我此行只为利,只要利益到位,一切都好说,只是你们到底有没有拿定主意,究竟要不要我刘季帮忙?”
屈博凝声道:
“刘兄如此盛情,我等就却之不恭了。”
“只是.......”
“刘兄只能做到这些吗?”
“这个办法虽已是绝境中的一条生机,但我等毕竟人数不少,稍微出错,便可能尽数交代在哪里,刘兄,可还有更稳妥的办法?”
“只要刘兄开口,金银玉石我等绝不吝啬。”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满眼希冀。
刘季的确给他们提供了一条活路,但这个办法变数太多了,他们实在是没有把握能真的逃命。
见状。
刘季作势思索了片刻。
凝声道:
“办法的确有。”
“不过,我却要冒很大的险。”
“我不太想做。”
屈博道:“刘兄,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只要我们能满足,定悉数满足,敢请刘兄细说方法。”
刘季面色沉声,沉思了半晌。
才开口道:
“既然你们如此有诚意,我的确可为你们冒次险。”
“但我信不过你们。”
“我这次冒的是身死灭族的危险,而且是在帮你们在逃命,若是你们逃出去后,直接翻脸不认人,我岂非是要人财两空?”
“不妥!”
屈博等人对视一眼。
咬牙道:“刘兄,你如何才能信得过我们?”
刘季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凝声道:
“我要先拿到部分好处。”
“做生意定东西尚且需要提前给定金。”
“你们是不是该先给我一些好处?”
“你想要什么?”屈博道。
刘季笑眯眯道:“我要的不多,因为如果用另一种办法的话,可能不止我一人有危险,到时我也会让我的兄弟跟着出手,这都是卖命的勾当,不过我相信你们大门大户,不至于贪墨我们这点小钱。”
“我的你们可以不给,但其他人的却是要给。”
“毕竟他们更相信眼前利。”
“我的这些兄弟,都是苦命人,田地当年被项氏占去了,也因此断了生计来源,只能去做丧葬吹鼓手,亦或者换街头小贩,混迹为生,因而我想为他们要一些田地,我要沛县五千亩田地。”
说出五千亩后。
刘季的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其实有些狮子大开口,但眼前的可是屈、昭、景三大氏族的公子哥,这可都是一等一的大肥羊,他们这些天盯的这些辛苦,若是一点好处都拿不到,心中实在是不甘心。
五千亩换他们的命,在刘季看来,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屈博、景驹、昭舟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不由露出一抹难色,他们的确是三大氏族子弟,但三大氏族子弟并非只有他们,五千亩田地,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十分庞大的数字了。
就算他们给的出。
但这只是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又怎么去给?
沉默些许。
屈博微微轻咳一声,其他人下意识看了过去,趁着刘季没反应过来,屈博悄然把手伸到案面上,而后做了一个抹杀的动作,见状,其他人当即会意,眼中也悄然浮现一抹狠色和凶光。
他们自是明白屈博在说什么。
五千亩田地已是他们能拿出的极限。
他们毕竟不是家族掌事的,没有那么大话语权,也掌握不了那么多资源,因而逃出去后,他们根本不可能再给刘季东西,因为真的给不出了,既然给不了,那干脆就不给了,反正那时他们都逃出去了。
而刘季对他们也没用了。
想通了这点,虽然五千亩有些心痛,但他们却是觉得值。
屈博面露难色道:“刘兄,五千亩,实在是有点太多了,我们虽出身不低,但毕竟在族中并不得势,一时拿出五千亩田地,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可不可以用其他钱财置换?钱财我等这些年倒存下不少。”
刘季冷漠的摇了摇头。
说道:
“这恐是不行。”
“田契地契相对便于转手,而钱财太过羸重,搬运起来十分不易,因而五千亩是一分一厘都不能少。”
“毕竟......”
“这关乎着诸位性命。”
“而且这也包含打点秦军将领。”
“五千亩并不多。”
“我若是只尽数满足了秦军将领,弟兄们到手的田地少了,我那些弟兄恐难免会心有不满,中途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事,我也不敢保证,而我之所以索要五千,正是权衡再三的最佳结果,我也是在为诸公子考虑啊。”
屈通脸色变了又变。
他也知事情的轻重,自不敢在讨价还价。
咬牙道:
“刘兄如此诚心待我,我岂能让刘兄难堪?”
“五千亩田地就五千亩。”
“一分不少!”
“只是此事毕竟关乎我等身家性命,还请刘兄细说一二,让我等也能彻底放心一二。”
刘季笑道:
“这是自然。”
“我在来之前仔细思考过。”
“这次大秦来势汹汹,势必要雷霆出击,因而我不认为寿春的士卒会参与其中,至少,在抓拿三大氏族时,都会是咸阳来的士卒。”
“因而在这基础上。”
“想提高逃命的成功率,唯有在咸阳的士卒上下功夫。”
“秦军向来看不起我等楚人,寻常士卒恐不会轻易收受贿赂,因而只能贿赂那名秦将,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却是相信,只要给的利益足够多,这名秦将定会再做出一定让步。”
“而想让诸公子安然逃脱,只能采用‘化楚为秦’,即公子们换上秦卒的甲胄,混在秦军搜查的队列中,进而在秦军抓捕三大氏族时,找个机会溜出家宅,而我将在城内作为接应,带领诸公子逃离寿春。”
“五千亩田地换十副甲胄。”
“这笔买卖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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