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百里郜在御花园中逛过一圈,便回了养心殿。
宫男提前在殿中点了灯,她走进殿中,张开双臂,宫男便替她解了腰封,褪下这身绣着金凤凰的明黄华服。
百里郜落坐在梳妆台前——女君常常只是坐在此处束发,而梳妆台上名贵的妆粉口脂主要是给宫中前来侍寝的侍君所用。
侍君一般在养心殿被翻完牌子后,若是得女君荣宠,被允许留宿到第二日清晨,便会在此处上妆。
听说之前有位专情的女君甚为喜爱一名侍君,还在这梳妆台前,替她的侍君画过眉,羡煞旁人。
百羽国女子虽与异界女子一般有盘发的习俗,不过通常不爱妆扮,百里郜也天生不爱粉黛,很少上妆,顶多是在每日清晨和夜晚,束发和散发的时候在此处小留片刻。
百羽国之前倒是流行过一阵女官傅粉探花,策马风流,十分潇洒。
百里郜那时也跟了这风气上过一次妆,只是后来发现这粉末敷在脸上不太舒服,上妆又甚为麻烦需坐许久,便再也不玩它们了。
人皆有爱美之心,然而百羽女子虽也有爱美之心,却事务繁忙,不愿折腾。那阵子风气一过去,有闲暇上妆打扮的还是只有整日整夜无所事事,只需要妇君宠幸的夫侍们。
毕竟雄鸟天然色泽鲜艳,百羽男子天生便爱美,乃是天然赋予的秉性。俗话说女才男貌,女子只要有才华傍身,容貌并不重要,欣赏夫郎之美便可以了。
皇帝装束比较讲究,没有寻常女人随意。
梳头小厮正在替她散发,百里郜百无聊赖的看着镜中的人随意打量着小厮的动作。
今日午时,两个梳头小厮以金色的发冠作简单的束发。先拿一些发丝扎了些小辫,一半梳高高的马尾,一半散下,小辫间杂在其中,倒也算精细。这头发梳起来简单,散开也不算难。
若是起的早,清晨醒来不幸的赶上了上朝,梳头小厮便要替她把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来,戴帝王冠冕十二琉,换上精通刺绣的绣男手绣的七色凤凰的华丽朝服。
若是遇到宴会,偶尔会盘了头发,插上几支制簪人手作的花样不同的凤钗,再换大红色凤凰礼服。
小厮替她散了发冠,将她的头发梳得规整,宫男便扶她去养心殿后面的雏凤池洗漱。
女君沐浴并非是由一两个人在旁服侍,有时多达几十人。从点灯烛,添水、宽衣、换水、撒花、擦拭、出浴,漱口都需有人在旁。
百羽宫中原来设了有眠鸾殿一处洗凰池,华清宫一处华清池,冷泉宫一处冷泉作为三大御池。后来百里郜嫌麻烦,便在各个宫殿设了多处小型御池,唤作雏凤池。
原本女君应该有几十名宫男和女官共同服侍沐浴,但是百里郜似乎对于自己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洗澡一事颇不自在。
百里郜便令:“除了朕的贴身女官惜玉之外的女官不得入内,削减服侍沐浴时能在女君身旁的宫男人数。”
当时的百里郜仍然觉得浑身难受,便令宫男蒙上眼,可又觉得蒙眼还是不安心,便召女官在百羽国内搜集了十几位目盲的美男子入宫做宫男,由公公驯化得能听声辩位后再来服侍女君沐浴。
由于百羽国女君当道,百羽宫中的公公与外界不大一样。公公协助女官教刚入宫的宫男以及夫侍礼仪,且无需净身。
这些宫男有些手法不错,认真本分,又长的合她心意的,女君便赐了侍奴封号,不过还是令他们继续在洗浴时服侍。
毕竟搜罗目盲的俊美宫男,又训得能听声辩位,教得如何守礼,懂得如何做事,还是要费些功夫。
几位侍奴和宫男扶着百里郜从小御池中出来,替她擦干头发。
女君漱口一般用名贵茶叶由专门的茶艺师泡成茶水,饮后吐在玉盏中。百里郜不喜欢多言之人,一位茶艺不错的哑奴恰好符合她的心意。
一位清秀的哑奴跪坐在莲花茶台前,他身穿白色纱衣,俯身行了一礼。
茶台中有小池种着碗莲,旁有流水,水中养着小红鱼,流水旁有小山,点着倒流香,烟雾缭绕,沁人心脾。
百里郜嗅了嗅,似乎是百合花香。她唤哑奴起身,而后挑了种她喜欢的茶叶。
哑奴已经煮好了水,这冲茶的水也都是有讲究的,一定要是当日现取的山间泉水,然后配以上等的茶叶冲泡才能给女君享用。
他熟练的温具,投茶,冲泡,摇香,展茶,分茶,奉茶。
百里郜坐在茶台对面,欣赏了一会赏心悦目的茶艺。片刻之后,茶香四溢。
他跪在地上,温顺地垂着头,将冰裂花纹的茶杯双手举起,恭敬地递给侍奴。
一位侍奴将茶杯接过,喂到她唇边,一位宫男捧着玉盏,茶水在漱口后便吐在这玉盏中。
茶台上别出心裁的放了几只憨态可掬的稚拙茶宠,吸引了百里郜的目光。
百里郜有些好奇,多看了两眼。哑奴便懂了女君的意思。他懂事地将公道杯里的茶水倒了一些在茶宠上,茶宠便变了颜色。
茶宠一下子染上色彩,变得更加可爱。
百里郜接过哑奴奉上的公道杯,玩了一会茶宠,笑了笑,离开了小御池。
洗漱完后,宫男替百里郜换了身干净的白袍,而后她便随意坐到了床上。
百里郜摩挲了一下刚换上的雪蚕丝衣。
白衣上面以特殊的染法,印上了一对儿银白色的凤凰,摸起来有些立体的感觉,但又比绣线更加的贴身,十分适合安寝时候穿着。
贴身女官惜玉上前行礼,问道:“陛下是要熄灯就寝,还是翻牌召侍君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