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楼泽辰的两条长腿一条支着,一条横着,他也只是目光清冷的看了眼蔷薇,自顾自给自己斟满酒盅。
蔷薇也不说话,也静静看着他,一动不动。两人距离足有二十步远,并且隔着矮桌。这让双方都稍微有些安全感。
贺楼泽辰觉得有些好笑,说她怕自己吧,他真感觉不到。说她不怕吧,看她那样子,又像极了一只把獠牙和爪子藏起来,随时找到机会就会挠破自己喉咙的猫。
他丝毫不怀疑这个丫头的战斗力,他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若他敢轻举妄动,这个不会武功毫无内力的姑娘,能要了他的命。
事实是蔷薇确实在计算干掉他之后自己全身而退的几率有多大。
两人的距离太远。蔷薇没有远距离攻击手段,除非炸了这栋楼。但布置也需要时间,何况自己暂时还不想死,楼下江石也在呢。
“你答应过我,不再为难我的。”
蔷薇先开口,能讲道理就讲,先礼后兵。
贺楼泽辰抬起桃花眼,兴致盎然得看着她
“蔷薇姑娘莫不是忘了,这是在下的清风楼。”
蔷薇一噎,这还真是。人家还真不算为难自己。是自己主动撞上来的。
当然,目前她还不清楚自己是被套路过来的。
而且她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用词,他自称“在下”,上两回他可是自称本座的。
这是个良好的开局。蔷薇略微放松了一些。
还没想好说辞,就听贺楼泽辰那凉薄的声音又响起
“在下十分好奇,蔷薇对白榆的敌意从何而来。”
他确实不太理解。想不通,若说上次自己绑过她,但至始至终自己没把她如何,就算后面出了点意外,那也是她先挑起来的。
他反复复盘过上次的整个过程,这姑娘一共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为了给他下毒。另一句,是让自己远离她。
这简直毫无道理,自己以前得罪过她吗?
蔷薇没回答,心里冷笑。自己干过什么不清楚还来问她?
贺楼泽辰见她又是这副神情,满身戒备满脸倔犟。
“我们一共见过两次,上一次你已经对在下敌意颇深,这敌意从何而来?”
他也不管她听不听,自己慢慢分析。
“第一次见面……”他想了想,手指有节奏得敲击着桌面。
“是在四风伢行,那时候,你带走了我一个人……一个孩子……孩子”。
原来是孩子!
贺楼泽辰这才恍然大悟。她莫不是以为自己将那些孩子……
或者是那个银发的孩子说了什么……
抬起桃花眼看向蔷薇,果然在她脸上捕捉到了一丝表情,是不屑和鄙视。
贺楼泽辰笑了,很是有些如释重负,一口饮尽碗里的酒,这才开口道
“你所见到的,未必就如你所想,若你愿意听在下解释,白榆不胜感激。”
“你说!”蔷薇听他如此这般语气,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听听看,总得允许被告辩护。
贺楼泽辰却在思量如何和她解释,想了会,才开口问她
“蔷薇姑娘可知那些孩子是什么人。”
蔷薇摇摇头。
“他们是罪臣家眷,他们的家人非死即流放,你知道这种人他们的后代会是什么下场?”
这个蔷薇确实是没想到,她一直以为那些孩子是被拐卖来的。
贺楼泽辰敏锐得捕捉到了她脸上意外又带着些释然的表情。
果然……
“若是蔷薇姑娘愿意,白榆愿带姑娘去见见他们。”
毕竟口说无凭,只要打消她的疑虑,后面才好沟通。
两个人很默契的都没有谈起她来清风楼的目的。潜意识里两人都觉得,这事可以往后放一放。
蔷薇想了下,点点头。
“好。”
真是惜字如金。这姑娘的脾气,贺楼泽辰算看明白了,她和任何人都能聊的起来,而且非常巧言善辩,但对于反感或者讨厌,又或者心有戒心的人,她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而且,她果真是一点不怕自己。把有恃无恐表现得明明白白。
“你可要带你的人一起去?”
贺楼泽辰还是问了句,他还是想确定下,她是不是准备在路上把自己干掉。他也丝毫不怀疑,这个姑娘对身边人的在乎程度。
蔷薇想了想“带。”
贺楼泽辰桃花眼笑得风情万种。
蔷薇不太愿意看他那张脸,长那么帅做什么?
转身开门,很容易就打开了,门外并没有看到人,但她知道,方才绝对有人在。
自顾自走下楼梯,发现江石依旧坐在大堂,桌上酒菜丝毫未动。
“江石。”
蔷薇喊他。
江石起身朝着蔷薇看过去,脸色就变了。他看到了蔷薇身后十步远的那个男人。
“别担心,没事的。”蔷薇小跑过去,伸手拍拍他的肩,江石比她高一个头,这画面,就挺让人看不懂的。
但确实有效,江石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也不说话,只是眼神上下扫了蔷薇一眼,这才用眼神询问。
“我们要去一个地方,你来驾车,好吗?”
蔷薇没有命令他,而是询问,她想表达的意思就是,我是自由的,没有被胁迫。
江石果然更放松了些,开口道
“是,听姑娘吩咐。”
两人结果坐的贺楼泽辰的马车。
原因也很简单,蔷薇的马车只有单排软塌,她不可能和他排排坐吃果果。而贺楼泽辰的马车是双马马车,更宽大,有左右对称的两排软榻,这样两人可以面对面,尴尬能少一半。
江石却没赶过双马马车,更不认识路,于是他和星一一左一右坐在车辕上。
星一是太熟悉这个害的自己吃了十天野菜的残废了,哪能看的顺眼,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江石也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道
“我见过你,一次是在我们刚到吴郡入住状元楼的时候,你在对面的茶肆门口,第二次是姑娘在珍宝阁,你在对面的胭脂铺。”
此话一出,蔷薇撩起眼皮,目不转睛看着贺楼泽辰。
贺楼泽辰有些尴尬,别开头,回避着蔷薇那带着指责又带着些嘲弄的眼神。
“咳咳……误会,误会。白榆并无恶意。”
被人秋后算账当场抓包,这体验真是人生头一回。
蔷薇微微扬起下巴,哼了一声,很有些小傲娇的意味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