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小二也是看的面露不忍。还有些担忧得看着蔷薇。
蔷薇感觉好笑，这小二，真是有些可爱。
于是她拿出那碎银递给小二，道，
“桌上的菜你帮我包起来，帮我去柜台结个账，再叫辆马车。剩下的就给你了。”
小二高兴的答应一声，接过银子便下楼去了。
一碗面很快被江石吃得连汤都不剩，蔷薇问
“够吗？若是不够，可以再叫。”
江石赶紧抹了抹嘴，起身对蔷薇道
“够了够了，在下这就回去，请姑娘等在下五天。”
蔷薇点点头，笑眯眯的。
于是江石行了个礼，便起身出了房门离开。走时还不忘给蔷薇带上了门。
待小二上来，见人已经走了，这才放松不少，别说，他还真有些怵这个男人，那残缺的手腕看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不知蔷薇姑娘怎么想的，居然愿意要他。
“蔷薇姑娘，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万一他五日后要是不来，怎么办？”小二也是为蔷薇操碎了心，这姑娘也太心大了些。
蔷薇当然不能说，就算他爽约不来，自己也无所谓，大不了五天后自己再找个扫马粪的就是。不过这话她不能说，不然会被人觉得自己缺心眼还傻大方。
于是蔷薇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道
“他必会来！”
说着便提着打包好的饭菜，起身出了包间下楼，雇的马车已经候在一边，赶车的也是熟人了。蔷薇热情的招呼了一声，便上了马车。
“孙伯，我回家！”
孙伯笑呵呵的
“好嘞，蔷薇姑娘坐稳了。”挥了下马鞭，马车便缓缓往前走去。
蔷薇朝着车外送她出来的小二挥了挥手，算是道别，在对方无比复杂的目光中，往杏柳巷的家而去。
五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蔷薇也依然没学会用灶台做米饭，但也没再去福满楼。
看着面前朝着自己呲牙傻乐的马，蔷薇冲它冷笑了一声，
“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很快就会有人来制你了。”
蔷薇就是这么有信心。她就是觉得，一个可以为了母亲兄弟把自己送上战场的男人，一个可以为了给母亲体面后事，而愿意自卖自身的男人，怎么会为了十两银子就背信弃义。
若是有，那她也认栽，对人类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再多层了解罢了。
看了看手表，便披上大氅，也没戴面巾，便出了门。
其实从伏猛离开，她就没再戴过，一开始是忘了，后来渐渐发现，这朝代对女子并没有太过苛刻，街上随处可见开门做买卖的，逛街购物的，饭庄酒楼吃饭喝酒的，茶馆茶肆听曲听书的。所以她也就不戴了。大家都不戴，你戴，倒是显得很奇怪是不是。
院门外孙伯已经等着了，前几天回来时候便约好了今天要用车。
孙伯看到蔷薇出来，依旧一如既往笑眯眯的。
“今儿个这么早，这是要去哪儿啊？”
“孙伯，让您久等了，这是百味居的杏仁酥，您拿着，带回去给您孙女甜甜嘴儿。”蔷薇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孙伯。
孙伯脸上的褶子更深了，接过纸包放好，亲自给蔷薇打了帘，
“蔷薇姑娘还是这么客气，赶紧上车，外面冷，我给你在马车里烧了炭盆，进来暖暖。”
蔷薇赶紧道谢，踩着马凳上了车，果然车里燃着盆炭，明显已经烧了会了，车里暖融融的。
“孙伯，我要去四风街的伢行。不赶时间，您不用急。”
“好嘞，蔷薇姑娘你坐稳了。！”
马车大概行驶了一盏茶时间，拐了几个弯，便停了下来。
蔷薇掀开帘子马凳都没用，直接跳了下去。对孙伯说
“孙伯，我要在里面待一会，您去找个茶铺坐会，外面冷，您可别干等着。”
孙伯笑眯眯的冲蔷薇挥了挥手
“去吧，尽瞎操心，老头还能冻着自己？”
蔷薇便也笑着转身，这一转身就看到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江石。今天的他，明显把自己打理过了，洗得发白的衣服虽然有些补丁，但也洗得干干净净，胡子和头发也打理得清爽。
蔷薇笑容满面，朝他招了招手
“来了很久吗？”
江石摇了摇头，突然朝着她单膝跪地，双臂交错低头行了个礼，那没有手的手腕用粗粗的布包着，却是不那么触目惊心了。
“江石，前镇北军左边路探马，二十八岁，蒙姑娘大恩，无以为报，若姑娘不嫌弃，愿以后侍奉在姑娘左右，如有背弃，必死无葬身之地。”
双溪跪地为屈服，单膝跪地为敬服。蔷薇突然就从他的动作，他的话里有了感悟。
上前抬手示意他起来。
“你起来吧，我不会嫌弃你的，银子都给你了，嫌弃也拿不回来了不是。”蔷薇笑着开了个玩笑。
江石闻言，也是露出笑容，起身站了起来。就跟着蔷薇往伢行里走，办理卖身手续还得通过伢行，主要蔷薇还想给自己买个岁数差不多到丫头。不然直接县衙也可以办的。
走进大门，远远的唐伢人就看见了两人。赶忙迎了出来。
“蔷薇姑娘，可是好久没见了，今日这是想要点啥？”
唐伢人也是个痛快人，被自家堂哥打过招呼，也不和蔷薇弄那些虚伪客套。
蔷薇朝着他露出自己标准的职业微笑
“唐大哥，今日是想找你给办个自卖自身的文书，您再给推荐个和我差不多岁数能伺候在身边的奴婢。”
唐伢人闻言，这才看向蔷薇身后，好家伙，蔷薇不说，他都没怎么注意这个人。仔细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往一旁走了几步，又招手让蔷薇过去说话。
蔷薇一愣，这是有什么问题？
走过去，不由自主也放低了声音，
“唐大哥，这是咋了？”
唐伢人朝着江石看了一眼，这才微微转过身低头对蔷薇道
“蔷薇姑娘，你可别被这人给骗了，他这里……”指了指自己左手。
“全没了，老渗人了，前几日来过我这，要五两银子自卖自身，这小人我哪敢要啊，要了不得砸手里？别说五两，就是三两，不，二两，都不会有人要。”唐伢人朝着蔷薇伸出三根手指，又弯下去一根。
蔷薇用舌尖顶着上颚，努力维持着表情。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不要去和不同思维层次的人去谈观念。结局只有一个，要么他被你笑死，要么你被他气死。
一个戍边的将士，只是因为受了伤，就成了被人讨价还价都还嫌弃的物品。就算他，未必是纯粹的爱国卫国情怀，但，论迹不论心。
但唐伢人确实又是为她考虑。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这才摁住了心头那股说不清的憋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