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
殿外下起了大雪，殿内却是一片祥和，金碧辉煌的样子。
随着箜篌声响起，几个身姿婀娜的舞姬随着乐曲起舞，眼神流转间，勾得不少人心动。
一袭水绿色薄纱衣，赤足上套着金铃，轻云般曼舞，飘逸地犹如漫天轻盈的雪花。
舞毕，大殿之中掌声四起，惊叹声不绝于耳。
众人依次献上礼物，因为今年多了公主，也有了她的一份。
看着那一堆各式各样的布偶，离溶不由拍手，眼睛都看直了。
旁边帝后的眼神则聚焦在一碟杏仁上，两人你喂来我喂去。
周念纤细的手指轻点了下他胸膛，双颊绯红，粉面含春。
小孩眼睛转着转着就看到颜又站在一个中年男子身后，他们还在说些什么。
想起昨天自己说的话。
她麻溜地从自己父皇腿上爬了下来，留下个一堆布偶就毫不留恋地走了。
离晏无声笑了下，拿了一只给周念，吩咐宫人仔细观察着。
他一直懒得在这种场合立规矩，只让膳食局提供饭，其余的就让众人自己找事情做。
故，底下的皇室，都在努力套着对方的话，生怕被别人比下去。熟悉些的，更是已经喝上酒了。
隔着老远，颜又早看见她了，眼神闪了闪，还是没有动。
小家伙和个鹌鹑一样，裹着厚重的袄子，在道道注视下，一颠一颠地跑过来。
有个胆子大些的贵妇，中间就拉着她。
小孩有些懵，挺着个胖脸，看着她们。
贵妇问她：“殿下来干嘛？”
“是来……找哥哥的呀”她糯糯道。
阿溶来找哥哥的呀，不是来找你们的呀。
“哎呦，当真是个宝贝。”
贵妇乐呵呵的，眼尾上挑，摸了好几把她的脸才放她离开。
见她都动手了，其他人也尝试着和小公主聊天。
你一言我一语的，哄骗的她找不着方向，乖乖让摸头和揉脸。
离溶现在反应过来了，笑眯眯的，被夸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这里骗点糕点，那里再骗点。
等到颜又面前的时候，就是个嘴角满是糕点末的小团子，她随意抹了把嘴，抬着脸让他擦。
“哥哥~”
那中年男人脸上微露喜色，起身行礼：“臣见过长宁殿下。”
小公主眨眨眼：“是~阿溶。”
离晏和周念平日都叫她这个，也没人唤她长宁，她不认识这个人呀。
“长宁？是谁~”
颜又低声和她解释：“是殿下的称号。”
小孩指指自己：“窝？”
众人都一头，满脸慈爱。
她这才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
害羞极了，拿起颜又的衣袖想把自己的胖脸埋进去。
她人小，力气却不小，颜又即使已经做好准备了，还是被她撞的踉跄了一下。
背撞到了后面的柱子，没忍住痛哼出声。一时支撑不住，直直倒了下去。
小孩下意识双手捂住自己眼睛，紧紧抓住颜又衣服。
要摔了呀。
三王爷猛地推开颜又，抱起她，斥责道：“混账东西，这般不小心，要是伤到公主了，我必不饶你。”
颜又下意识反驳：“父亲，我不会。”
离溶头摇得和个拨浪鼓一样：“不会~”
他不会的，公主和娘娘对他如此好，他怎么会伤害她。
“您信我。”他双眼通红，呆呆坐在地上。
颜又还抱有一丝渴望，希望三王爷能相信自己一次。
可男人冷冷望着他，狠冽的目光如刀子在他身上刮着：“颜又，你僭越了。”
有人想劝慰几句，也被三王爷的眼神给劝退了。
因为他们发现，往常温和的男人，此时眼里充满了滔天的恨意，死死盯着准备过来的人。
两人离得不远，怀里的孩子想伸手去碰颜又，却被躲开了。
小公主的手落在空中，定定看着他。
颜又却是垂着眼，朝她磕了几个头，声音像砂纸磨过桌面般沙哑。
“是颜又的错，请公主责罚。”
“是颜又的错，请……王爷责罚。”
满堂鸦雀无声，离晏和周念稳坐在高台上，远远看着这一切。
他们有个共同的默契，那就是都想知道，自己的孩子会怎么做。
作为公主，面对玩伴被欺负，她会怎么做。
小孩不知哪来的力气，跳下来推了把三王爷，整个团子气的发抖：“坏人！”
她挡在颜又面前，瞪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平日里的奶气荡然无存。
“欺负，坏蛋！”
说着说着，眼里就充满了泪水，委屈极了：“哥哥……好，没有父亲，你……坏！”
颜又还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
她都知道……她知道自己没有父亲。
颜又咬着嘴唇，脸色发白。
一阵惊呼声中，他晕了过去。
最后的视线中，他看见那胖团子站在原地哭得声嘶力竭，一直“哥哥”，就是怎么也没有上前一步了。
他想，我不是故意不接过那只手的。实在是，实在是疼得没有力气了。
撕裂的伤口流出大量的血，很快就铺了满地。
离晏下令将三王爷及家眷锁在宫中，等颜又醒来再商量处罚。
……
启祥宫内。
看到颜又背后狰狞的伤口，周念一巴掌拍在宫女脸上，厉声道：
“真是好大的胆子，连小王爷都敢责罚。”
宫女浑身抖得如筛糠，连连磕头求饶：“是奴婢一时被权势迷了眼，奴婢不是成心的啊。”
她猛地一指跪在远处的嬷嬷：“是嬷嬷，嬷嬷让我们这样做的，奴婢也是被逼的啊。”
离晏脸色愈发阴沉：“全部发落慎行司，让朕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
嬷嬷瘫软在地，咬着牙爬过来：“是奴婢一人的主意，与其他人无关，请陛下责罚。”
离晏踱步走到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她：“来人，拖下去。”
他冷笑：“务必给朕撬开嘴。”
内殿还有只蔫巴了的胖团子，趴在颜又床边，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不想看到哥哥受伤。
周念想将她脸上的泪痕拭去：“颜又会平安的。”
小孩的泪却越来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看着母后，难得说出齐全的句子：“怪我，哥哥伤。”
周念温柔抱住她，轻声安慰：“那等哥哥醒来，阿溶给哥哥道歉好不好？”
小孩坚定地点点头，小手拉着颜又的衣袖，不愿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