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意思很明白:我凭什么感恩皇帝?若没有给皇帝交税,我会生活的更好。皇帝不还是靠我们养着。
一席话把宋祁说愣了,自己能有今天不是全靠天幸与皇恩吗?
农民的丰收怎么不归功于上天与皇帝?若没有老天带来的风调雨顺,若没有皇帝推行“均公田,厚农桑,减徭役”,若没有皇帝推广生长周期短,耐旱,不择地而生的占城稻……
老农的话打乱了宋祁的价值观。宋祁迷茫地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打道回府了。
驿馆里,听了宋祁的叙述,包拯笑了,说:“我们红杏大才子着相了,你可还记得?《击壤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与我何有哉?”
宋祁曾作首词《玉楼春》,里面有一句诗:红杏墙头春意闹,被世人称为红杏才子。
“底下百姓可有夸官府的?”包拯又问道。
“没有。”宋祁摇摇头,回答道。
“那可有骂官府的?”包拯接着问道。
“也没有。”宋祁继续摇了摇头。
“这也许应该是最好的状态吧……”包拯若有所思地说道。
来到杭州半个多月,包拯终于见到了王安石。
不是在酒楼,茶坊,也不是花园,庭院。
见面地点是在杭州军州事府衙门。
王安石很郁闷,上头怎么那么喜欢派人来视察,不知道自己很忙吗?不知道自己没时间接待吗?不知道自己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儿用吗?他们都那么闲吗?他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王安石极不情愿的接待了巡察使包拯,包拯在戏文里被称为黑包子,其实他一点儿都不黑,面部白皙,丰肌圆润。
倒是王安石。经常风里来雨里去,皮肤异常黝黑。
由于王安石个子高,猛一看,像个典型的庄稼汉子。
见到王安石,包拯先递上一个大红包,说道:“这是官家送给你的生辰礼。”
王安石接下红包,谢过,心中稍微有些发懵,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生辰好像过去小半年了。
包拯心中也纳闷儿,官家为啥对王安石这么好?送那么大一红包。
自己生辰时,官家只是象征性的送一些宫里的吃食。哦,对了,官家一见自己就跑,跑的比兔子还快。
“王知州,这些时日我在杭州农村转了转,了解了一些情况,王知州提高了税率,取消了徭役,杂税的方法很值得提倡,看似提高了税率,实则减轻了农民的负担……”包拯分析自己在杭州的所见所闻。
“多谢包御史理解,希望包御史回去能为我说句公道话。安石感激不尽………”王安石拱手道。
“不过,我还有一些事情不是很明白。”包拯又说道,“希望王知州能为我解惑。”
“御史请讲,安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安石正色回道。
“职役取消,官府的很多事务如何开展?”包拯问道。
“官府招募人员去做。”王安石回答。
“你是说官府出料钱雇佣人去做?”包拯接着问道。
“是的。”
“那工料钱从哪里出?”包拯问。
“农民夏秋两税提高的一成。不上交朝廷,官府截留下来用来雇佣人员。”王安石说。
包拯点点头,说:“这个方法解决了很多问题,妙,妙。”
紧接着,包拯又提出自己的疑惑,说道:“王知州减少了农民的税率,取消了杂税,切实减轻了农民的负担。
又创制了雇佣制度,代替以前的职役,彻底杜绝了胥吏对底层百姓的盘剥。
丈量土地,剔除隐田和荒地,增加了国家的收入。
如此利国利民的所为,为何朝廷尽是弹劾王知州的奏疏?王知州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吗?”
王安石沉吟半晌,说道:“因为平头百姓不会写折奏疏。”说罢此言,二人都不再言语,气氛有些凝重。
许久,王安石看了看忧心忡忡的包拯,问道:“如果包御史在这种境遇之下,还会坚持做下去吗?”
听了王安石的问话,包拯正色回道:“会的。”
王安石微微一笑,说:“我也会的。”
二人在屋内长谈。
窗外,花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红萼随着风的吹拂悠然飘落。他们如同轻盈的舞者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义无反顾缓缓飘落到水中,顺水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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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槐如雾,高柳如烟。突然一只乌鸦飞过,差点惊飞了集英殿廊檐下的一对正在呢喃的燕子。
此时的集英殿,皇帝赵贞正在心不在焉里听司马光孜孜不倦,喋喋不休地劝解:“陛下,你应该趁春秋正盛,赶紧纳嫔选妃,延续皇家血脉。”
“君实,不器学院建立的初衷就是选拔继承人,君实,你是不器学院的老师,可有发现合适人选?”皇帝赵贞极力岔开话题。君实是司马光的字。
“陛下,以前大臣们同意成立不器学院选拔继承人,是因为陛下您结婚十几年,一直无有嫔妃身子有孕,以为您……所以才同意成立不器学院选继承人。
现在陛下已育有一女,身体无恙。但是皇后至今再无身孕,希望陛下趁春秋正盛,抓紧时间选妃入宫。”
司马光就差直白的说:陛下,你已经是马上奔四的人了,快步入不惑之年了,赶紧的吧,时间不等人呀。
“卿所言不实,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很多事强求不来,顺其自然,顺其自然。”皇帝赵贞无奈道,自己堂堂皇帝也到了催婚催生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