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贞开始历数这些年的民生变化。听到这些话,范仲淹也以袖掩面。一方面觉得欣慰,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没有做的更好。
“范公,可是觉得我不够好,不愿意帮我,范公,你指出来我哪里做的不好,我一定改。”赵贞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击中范仲淹的心房。
听罢此言,范仲淹望向赵贞说:“官家真的愿意改?”
范仲淹此言说得赵贞一愣,自己刚才不是客气客气吗?难道自己这些年真的做的不好?
怎么可能呢?这历史上就没有自己如此信任臣子的。所有的政事都交由宰相范仲淹处理,半点不掺和,范仲淹的所有政令都大力支持,没有半点犹豫和怀疑。
但是也只是愣了一下,赵贞随即从善如流,说道:“是,是,范公指出来,我一定会改的,一定痛改前非。”
“我希望官家能按时上朝,不再经常无故旷朝。”范仲淹顺杆子往上爬,毫不客气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宋朝的朝会是隔日举行一次,大朝会是隔五日举行一次。
刚开始的几年,赵贞还基本上能不缺席朝会,后来不去朝会成了家常便饭。
当初,皇帝赵贞天天泡在后宫,把所有政务交给范仲淹处理,范仲淹从心里是赞许的。
在范仲淹的意识中,官家还是那个反复无常,优柔寡断之人。
若不参与政事,反倒是件好事。更有利于自己展开一系列革新法令。
可渐渐的,范仲淹发现自己每次找皇帝商议国事,皇帝处理内政外事的果断,魄力,手段。让范仲淹逐渐改变了对皇帝的看法,不得不承认皇帝竟然有明君之范。
“行,我同意。”皇帝赵贞不假思索的说。
不就是上朝吗?简单,这就能换范仲淹不辞职,太值了。
“范公,我以后会按时上朝,只要范公不辞职,我做什么都行,我不负卿,希望卿也不负我。”
“官家……”
皇帝赵贞一句“我不负卿,希望卿也不负我”,让范仲淹的眼眶又湿润了。
“只要我在位,卿必是宰相,我与卿相与终始。”皇帝赵贞又说了一句真心话。
赵贞的真情流露让范仲淹老泪纵横,难以自持。
从范仲淹家中出来,皇帝赵贞轻轻松了一口气。让曹景休去官府的楼店务找宅子,宅子要大,离皇宫要近。
皇帝赵贞要赐予范仲淹大宅子,不能委屈了这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庙堂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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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关于俸禄和土地兼并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京城汴梁却迎来了有史以来的一场大雨。
连着下了十天,现在还在下。
转眼间,雨如倾盆,望湖楼下水如天,雨水如黄河决堤般倾泻而出。
汴梁的四条河道:汴河,蔡河,五丈河,金水河,像四樽金樽,盛满了雨水。几乎要满溢而出。
在一户农舍,屋漏如注,家人东藏西匿,依然挡不住半身淋漓。
老屋上漏下湿,没有干的地方。只能悬釜而炊,就是在房梁上吊根绳子揽住铁锅,烧火做饭。
再说一年前被罚去守墓的张茂实和张氏,在张茂实的强力攻势下,二人在墓地日久生情,走到了一起。
前段时间,皇帝赵贞的女儿一周岁生辰,大赦天下。
张茂实趁机求情,也与张氏回到了汴梁家中,不再守墓。
今日,看着窗外的连续数日不停的暴雨,张茂实又想起15年前,汴梁的那场暴雨,那时他还不在这具身体里,他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一连数日的暴雨如河倾如雨石,汴梁城变成了一个大水池。
广庭泥深犹数尺,大雨如银泄入城中阡陌,蚯蚓在厅堂漂浮,鱼儿在门前翻跃,儿童在水中捕鱼,不知忧愁。
再后来,溺水者在城中水里漂浮。城东城西哭声一片。
他站在皇宫高处向外望去,整个汴梁城在一片汪洋之中,自己心中为百姓难受,跪在了地上,祈求雨快点儿停下来。
整个京城汴梁处于停摆状态,官府派去的人和物资要么在家中出不来,要么堵在救援的路途中,无法前行。
直到雨停了,水下去了。官府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捞尸体,掩埋尸体,防止瘟疫的发生。
事后,他觉得自己有愧于奉行天道的天子职责,于是脱下天子龙袍离开正殿,不接受朝贺,并主动减少自己的膳食,减损美味,同时停止娱乐,诫惧内省。
这次暴雨比15年前的那场大雨大的多,后面不知又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想到此,张茂实又是长叹一声。
张氏娇媚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拿着四品散官的俸禄。却经常操着皇宫的心。
张氏莞尔一笑,上前两步,挽住了张茂实的胳膊,娇滴滴的喊了一声:“郎呀。”
张茂实的心颤了一下,又长叹一声,抱起了张氏,向里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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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凝宫中,虽然因为这些天暴雨不用上朝了,赵贞同样忧心忡忡。
他抱着小徽柔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时望向窗外。
张茂则,闫良行等内侍不时地把最新的消息报过来:今日范公带领百官在抗洪救灾。
今日官员在修缮居民房屋。
今日有的居民已经搬到驿馆等地方暂住。
今日地势高的相国寺对全城百姓开放。
今日范仲淹带领一众人在挖渠连接金明池。
今日范仲淹下令开启杨桥斗门。
……
并没有收到伤亡人员的消息,赵贞略略放心,下了20多天的雨终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