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娇手持药方,穿过南京城繁华的街道,心中对那字迹的嫌弃仍未消散。
她一路打听,来到了马府街上的保安堂,这是一家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医馆,虽然规模不大,但胜在价格亲民,且常有奇药。
堂内坐堂大夫是一个名叫李东璧的年轻大夫,父母双亡后家道中落,独自一人撑着父亲留下的药铺。
在众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他凭借家传医书与父亲往昔的教导,竟然跌跌撞撞的将药铺撑了下来,并且越干越好打出不小名堂,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章三娇一踏入医馆,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混合着艾草和陈皮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精神一振。
店内几名伙计正忙碌地抓药、称量,而一位身着粗布衣服、面容清秀的年轻大夫正低头翻阅医书,眉宇间透露出几分温文尔雅。
“请问,这里可是保安堂?”章三娇礼貌地询问,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
年轻大夫闻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温和地笑道:“正是,在下是保安堂的大夫李东璧,姑娘可是来哪里不适?”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以弱冠之龄就撑起一家医馆的李东璧,章三娇不禁多打量了两眼。
气质温和。这点很不错,有利于拉近和病人关系。
模样清秀?看惯了刘长风及父亲等大夫成熟模样的他对此不太感冒。
似乎意识到不妥,章三娇摇摇头,将杂念排除。
“没有不适,来抓药!”说着将手中的药方递了过去。
李东璧接过药方,眉头微皱。他们店小,拿着药方来店里抓药的病人基本都是熟客,药方也基本是他所开。可这个方子,他却陌生得很。
药方上的字迹行云流水,尽显疏朗,不禁让人心情都跟着开阔起来。他不自觉的轻念出声音,“乌头、当归、赤芍、银杏……”
一边念,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药方的配伍与用量。
“这方子……甚是精妙!” 李东璧沉吟片刻,抬头望向章三娇,眼中精光大方,“姑娘可知这药方出自何人之手?我可否抄录一份?实不相瞒,此方跟我一个老病人十分适配,他久受风痹困扰,我想让他试试。”
章三娇有些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大夫,感觉他是看自己师傅开的药方好,想占为己有。
李东璧知道光这么说难以令人信服,急忙打开抽屉翻出一张药方。
“姑娘请看,你这方子和我这一样是用来医治风痹之症的,只是你这张…”年轻大夫刚要解释,却突然意识到什么,悻悻的放下了手手,“在下唐突了,姑娘哪里能看得懂这个。”
李东璧话音刚落,就听到面前清冷少女开口说了起来。
“乌头止痛祛风,当归补血活血,赤芍散瘀止痛,诸药配伍得当,药性可相辅相成,解内寒,除痹痛。跟你那全靠乌头撑着的潦草方子相比确实是精妙万分。”
章三娇秀口轻吐,清冷的声音将李东璧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一眼就认出了李东璧的药方上的字迹,知道她就是给马三保看病的庸医,心中更是不屑,忍不住教训。
“你可知你这方子用药虽对,却未能针对病患根本,治标不治本,长此以往,只会贻误病情。若非我师父医术高超,马三保怕迟早被你这庸医害死。”
李东璧闻言,脸色微变,他从小孤身支撑保安堂,最害怕的就是被称作庸医。
他目光微闪,心中暗自思量,这女子虽然言辞犀利,但对药理颇有研究,说的也不无道理,看来是个行内人。
还有他口中的师父,光看方子就知道是个医术精深的老大夫。
也不知道马三保那个穷小子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不过,他李东璧也是行医多年,对病症自然有自己的见地,岂是那么容易就被说服的?
“姑娘既然也懂医术,应当知道风痹之症缓解容易,但想要根治可是难上加难。我虽开不出这么精妙的方子,但这个最多就是让他发病的间隔更长一些,想要治愈是万万不可能的。”
说罢李东璧自信一笑,但看着面无表情的的章三娇,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章三娇当然知道光凭药方治不好马三保的病,不过她跟随刘长风学医多年,大致可以想到师父要用什么方式。
看着一脸自信的李东璧,章三娇忍不住反驳。
“只靠方子自然不行,但若辅以我师父独门针法与外药,就可保证风痹之症再难复发。”
李东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笑。老祖宗传下来的医书中早已点明,风痹之症只能缓解,不能根治。
他不相信有谁能推翻无数先人耗尽心血定下的圭臬。
看着眼前的少女,李东璧已经将她归为略通药理的药童之流。
“姑娘言之凿凿,但医道博大精深,非一朝一夕之功可成。风痹之症,自古便是疑难杂症,根本就没有根治之法。就算你师父针法再神奇,恐怕也难有奇效。”
井底之蛙!章三娇秀眉微蹙,心中暗道。
她没想到这李东璧竟如此固执,不禁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师父医术之高明,非你所能想象。他治病救人无数,从医数十年,经验之丰富,非你这样的不入流的大夫可比。”
“呵呵!”李东璧客气一笑不再言语。
章三娇见状有些生气。别人可以质疑她的医术,但不能质疑刘长风!
“你这庸医!自己做不到,就以为全天下人都做不到么?”章三娇指着李东璧,清冷的声音略微提高。
保安堂不大,这一叫把周围病人、伙计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好奇的看着两人。
“李大夫是不是治坏人了?”
“有可能,上次老李家孙子吃了他的药一直拉肚子!”
……
李东璧本不想再纠缠,但听见病人们窃窃私语后,脸色铁青,为了不让自己名誉受损,也高声反驳。
“够了!口口声声,庸医!不入流!你知道我坐堂多少年了吗?你一个学了点皮毛的小丫头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仗着你有个好师父吗?”
章三娇从小有父母兄长庇护,根本没有和人吵过架,只是事关自己风叔,容不得她有半点退缩。
“学艺不精,坐堂越久坑害的病人越多!”章三娇声音高亢,她情绪也激动起来,“我虽然只学到我师父本事的皮毛,但也比你这个庸医强!”
“好好好!”李东璧气急。
此时就连店铺外的行人都围观上来,他再若是任由这个小姑娘胡说下去,他保安堂的声誉就没了!
李东璧心生一计。
“你说你比我强?那咱们就开方比试比试!看看谁才是庸医!”李东璧挑衅道,“你若输了,必须当着大家的面向我道歉!”
“好!那你若输了,就当着大家的面大喊‘我是庸医’!”
章三娇气急,已经将平日里师父、父亲教授的待人为善,虚怀若谷,做人留一线等做、行医的道理全都抛之脑后。
听到章三娇答应下来,李东璧露出了得意地微笑,他不认为行医多年的自己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胜利必定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