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琳儿是家中仅有的一个女儿,父母平时尽心教养之余都宠溺的很,这造就了她柔中带坚的性格,做事有主见,父母都不一定能管得了。
本来按照张县令的意思,张琳儿最好回家休养,但她以需要作为众人质代表答谢刘长风为由推脱留下。
张县令感念女儿懂事,又有公务处理,只能让张夫人留下看护。
张琳儿头上还绑着纱布,那是当时为了救刘济喜被山本的亲卫打伤的,这点她出于小女儿家的心思,并没有告诉自己母亲,只说是不小心被倭寇打伤。
她施施然上前,向刘长风轻轻施礼道谢:“刘伯伯,昨夜太晚,大家被绑架皆是心神不安,我就让他们先回家去了,我代表大家留在这里,替大家感谢刘伯伯救命之恩。”
张琳儿微微欠身,目光中闪烁着诚挚与敬意。
关在漆黑小屋时中她虽然强撑着配合刘济喜安慰众人,但自己也是心惊胆战,恐惧万分,不知下一刻是否会有倭寇进来将他们尽数屠戮。
直到知悉了刘长风不断传来的消息,慌乱的心才平息下来。当然这也少不了他……
只有她自己知道,留下不仅仅是为了代表大家道谢,更多的是因为心中却还藏着另一份难以言说的情愫。
张琳儿目光微微扫向一旁一脸憨笑的刘济喜,心中更是小鹿乱撞。
“当不得张小姐谢!大家街里街外,都与我们济风堂熟络,救大家都是应该的!”刘长风客气道。
女儿家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他这个老江湖,看来自己儿子要走桃花运了。
只是这家世似乎有些差距,刘长风不禁暗自懊恼。
不过幸好自家儿子已经是秀才了,要是能中个举人,似乎门楣也不太差。想到这,看着一边只知道傻笑的儿子也顺眼了不少。
刘济喜在一旁,自然感受到了张琳儿投来的目光,他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欣赏张琳儿的勇敢与大大方方的性格,更被她那份在逆境中依然保持的温婉气质所吸引。然而,他也清楚自己家目前的情况,虽然还行,但是比起身为官身的县令家小姐还是差了不少,这让他略微有些懊恼。
两个孩子的神情被一旁的张夫人尽收眼底。
女儿的眼神不经意间滑向了一旁的憨厚男孩,满含温柔与羞涩。男孩低着头,但脸色也是泛红。
张夫人心中不禁暗自一笑。她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虽外表温婉,但有着自己的主见和判断。
这次被掳,张琳儿勇敢地站出来安抚众人,虽然出乎意料,但也能理解,身为县令女儿这份勇气与担当让张夫人既心疼又骄傲。
而此刻,女儿眼中流露出的那一抹不同寻常的光芒,却是让张夫人始料未及,都是年轻过来的,女儿这副表情他再熟悉不过。
她悄悄地打量着刘济喜,相貌还行,也不知上没上学?年纪也小了点,还得再看看。
张夫人暗自心想,嘴上却不闲着:“琳儿,刘大夫是咱们县里的大恩人,你代表大家,可要好好记住这份恩情。”
张夫人轻声提醒,同时用眼神示意琳儿注意分寸,不要太过明显。
张琳儿闻言,脸颊微微一红,连忙收回目光,恭敬地答道:“母亲教诲的是,琳儿定当铭记于心。”
她的话语虽平静,但心中却如小鹿乱撞,感觉自己心思已经被母亲看穿,恼羞不已。
刘长风与张夫人还没欣赏够两小的窘迫神情,一名大汗淋漓的士兵急匆匆赶来。
士兵一进门就看了在一边看戏的汤昱,焦急之下大喜过望。
“少爷,可找到你了,快跟我走!”
来人是汤鼎亲卫,一把揪住汤昱就往外走去。
“发生什么了?”汤昱脸色顿时紧张起来,他知道自家亲卫不是冒失的人,此刻这么急躁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亲卫扫看周边一眼,汤昱立马会意,抱拳向刘长风辞别道:“刘大夫,军中有事,我就先离开了,有空再来看您!”
“好的,汤百户军务要紧!”刘长风抱拳示意。
汤昱向刘济喜点点头示意,飞快的离开了。
此时的县衙中正忙得焦头烂额。
一盆盆血水从房屋中端出,触目惊心。张县令与庞、赵几位千户守在门口一脸担忧。
汤鼎躺在早已被鲜血染红的床上,左胸上三寸处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赫然在目。
弹药穿透了衣物,留下一个不规则的孔洞,边缘参差不齐,周围皮肤因冲击力和高温而焦黑,肌肉组织外翻,鲜血如泉涌般不断涌出,迅速在地面汇聚成一小滩。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短,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与咳嗽,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恐惧与绝望。
昨夜汤鼎带人赶到战场后,立刻指挥士卒上前,支援庞千户与赵千户手下人马,同时命令周千户架起火炮,向着倭寇后方船只攻击。
前有敌兵,后路被断,在强大火力与人数压制之下,倭寇很快被击溃。
除去一小部分跳海生死未卜之外,其余倭寇或杀或抓,汤鼎此役可谓大获全胜。
通州县屠村抗官的倭寇早已惹得皇帝震怒,此次将之消灭就已经是件不小的功劳,要是再能从这些俘虏口中知晓他们海上的藏身之处,彻底解决沿海倭寇之患……
不但沿海安全问题可以一举解决,自己没准也会再向上挪一挪。
可是这样对自己、对自己家来说真的合适吗?回程的路上汤鼎心中不断反问自己。
要知道这些年受接二连三的大案影响,明初的一些将军勋贵几乎被杀了个精光。尤其是胡惟庸案,到现在还不断地牵连官员。
虽然因为他爹信国公汤和因为不结党营私暂时躲过这些,可天家无情,有谁知道什么时候这不相饶的白刃会强加到自己家身上。
他爹把自己这个长子外放到松江府也未尝没有一丝保全的意思。
汤鼎正暗自思量之事,却未见俘虏中被倭寇包围住的一人悄悄地将枪口对准了他。
竟然有倭寇心存死智,偷偷藏起了一把火枪!
砰地一声过后,汤鼎只感觉左胸火辣辣的,灵魂离体俯视自己的身体跌落在地上后这才回魂,被亲卫带到县中,十万火急的叫来军医诊治。
汤昱从亲卫那里知道情况后更是马不停蹄赶到,还没进门就听屋内传来军医惊慌的声音。
“不行!血止不住!”
“应该是伤到心肺了,得把弹药先取出来!”
“怎么取啊!根本看不到弹药!”
“大人!您别睡!看着我!”
汤昱闻言脚下一软,踉跄两步冲到屋内,两名军医正手忙脚乱的用纱布压着父亲胸膛,鲜血滴滴刺目。
“你们行不行!?指挥使要是有三长两短,我就把你俩人头砍下来!!!”
汤昱暴怒的声音让两个军医更是面无血色。
他们也想治好汤鼎,可他们只是半路出家的军医,受医术所限,根本想不出诊治办法。
其中尚年轻的军医更是被汤昱的话吓破了胆,连诊治都顾不上,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汤昱看其不争,更是恼火,一脚将其踹到一边。
床上躺着的可是他的父亲,大明未来的信国公!怎么能死在这里?
一旁的张县令几人也是噤若寒蝉,这可是大明未来的国公啊!要是死在这里,他们几个也人头不保
看着父亲染血的苍白面孔上的眼神透露出绝望,汤昱心如刀绞。
“去找!找大夫!把全城的大夫都给我找来!”汤昱怒喝道。
张县令适时插话:“要说医术,县里应属济风堂最好!刘长风大夫当年还曾在军中效力,或许可救大人。”
“刘长风!刘大夫!”汤昱脑中闪过那个应该与父亲相熟的中年大夫,心中涌起一股希望。若是他的话,或许真的能行!
“快去请刘大夫!!”